阴阳代理人的诗

我叫林云，是甬市的一名初三学生。

今天是本学期的第一次小考，监考老师守在教室门口，用金属探测仪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才放我进去。

我找到座位规矩坐好，摆开文具，等待着考试开始。

作为一名好听话、好平凡、好无聊的“三好学生”，此次考试若无意外发生，我也必将老老实实的撑到最后一刻，填满整张答卷。

等到黑板上的挂钟指向八点五十五，预备铃声准时响起，分毫不差。

监考老师把茶叶啐进保温杯里，拆开牛皮纸档案袋开始分发试卷，卷子传到我手里时还能闻到新印的油墨味。

考试正式开始的第二遍铃声也响了，我揭开笔盖，还没落下一个字，校服裤兜突然震动起来，有东西隔着布料贴在大腿上突突地跳。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什么情况？！

一瞬间，我的耳朵烧得通红，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心脏砰砰作响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站起来，”监考老师的声音冷的可怕，用指节重重敲了两下桌子：“手机交出来。”

“老、老师……”“先跟我出来，别影响其他同学考试。”

老师示意另一位老师继续盯着考场，率先向门口走去。

完了，全完了。

我平凡的人生就要到此结束了。

这一切的缘由，或许还要从那天梦见外公说起。

西月西号，清明雨丝像断线的珠帘，将香山公墓笼在雾气里。

我跟着母亲和一众亲戚，去给外公扫墓。

大姨抱着白菊走在最前面，二舅紧随其后，拎着巨大的黑色塑料袋，里面装满锡箔元宝簌簌作响。

其他子女提着贡品，慢慢的跟在后面。

作为外公最疼爱的孙子，我捧着念过的佛经，准备等下烧给外公。

到了外公墓地，我看着石碑上黑白照片里的笑脸，想起小时候外公总爱用胡子扎我的脸，说我们阿云要当个快活神仙。

我的心头忽然被某种情绪攫住，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外公，我想你了。

祭拜过后，大人们站在一旁谈论着孩子的学习和生意上的事，叽叽喳喳聒噪的很。

“小芸这次模考连县前两百都没进”……“老张家闺女真有本事，首接保送香中了”……“经济不景气啊，开餐饮连锁赔了西十万，现在家里天天吵架”……我独自蹲在碑前，把一叠叠佛经送进烧纸盆，火苗把脸烤得发烫。

像我这样的人，扔在哪里都溅不起个水花。

考个普通的成绩，读个普通的高中，上个普通的大学，过个普通的人生，都是一眼能望的到头。

叹了口气，我用铁棍捅了捅烧成一团的经卷，轻声呢喃道：“外公，你要是在天有灵，能不能让我活得……稍微有意思点。”

话音刚落，烧纸盆里的火焰突然蹿起一尺高，燃烧的纸灰打着转儿升空，在细雨中凝成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正像外公逗我玩时最爱做的鬼脸。

二舅的塑料袋被突如其来的旋风卷上天去，一时间黄纸元宝洋洋洒洒散下，如金蝶纷飞。

“老爹显灵了！”

大姨的惊叫吓飞了松枝上的麻雀，众人丢下手中的雨伞，跑到墓前拜了又拜。

我呆呆望着空中渐渐消散的灰烬，雨珠顺着发红的眼眶滚落。

一回头，照片上的外公还是一脸慈祥，只是唇角好像上扬了几分。

夜里，我久违的梦到了外公。

他隔着青白雾气，远远站在那头对着我笑。

“外公！

你终于来看我了！”

我十分激动。

“唉，孩子，阿公也想啊，可是阴阳传讯太贵了。”

外公叹了口气。

我攥紧拳头：“外公，等我赚钱了，一定给你烧很多元宝下去。”

外公很是欣慰，摇摇头：“乖孙，你有这份心就行啦。

阿公来多了对你身体不好，你能偶尔想想阿公就够了。”

“对了，乖孙，你许的愿我听见了。

我用烧下来的钱去走了点关系，给你弄了个惊喜。”

雾气渐浓，外公留下一句话，便消失不见了。

“外公，外公！”

我猛地惊醒，后背冷汗涔涔，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向虚空拜了拜。

外公，难道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吗？？？

监考老师的皮鞋在走廊里哒哒响着，我耷拉着脑袋在身后跟着。

迈出教室门，走廊的不锈钢栏杆在烈日下反射着白光，明晃晃的照着我的脸，让人有些发昏。

还没等老师开口说话，裤兜里电话又响了。

老师有些无奈：“先接吧。”

掏出手机，是个相当老旧的触屏机，屏幕上还有好几道裂纹。

我看了一眼，上面并没有备注来电号码。

因为紧张，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抖得厉害，颤抖着划过接听键，试了几次终于接通了电话，特意按下免提。

“二狗，咋磨蹭这老半天？

甬商银行对面新开了家烧烤，去不去喝一杯？”

电话里的大嗓门震得扬声器嗡嗡响，听声音有点像是个中年男人。

我刚想问他是不是打错了，转念一想这不是我手机啊，赶紧开口道：“那个，我不是二狗。”

对面显然没想到接电话的声音如此稚气，愣了一瞬，不过马上调整过来：“孩子，你现在能联系上手机主人不？”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这个手机是谁的。”

我如实回答，也像是在向一旁的老师自证清白。

对面询问道：“那可能是二狗手机不小心丢了。

孩子，方便告诉我一下你现在在哪里吗？

我想帮他取一下回去。”

我看了眼老师，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师想了想，俯下身对着话筒说道：“同志，你来丹晨中学门卫室吧。”

“好。”

对面答应下来，顿了顿，又忽然说道：“你们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对面最后一句话突然给老师整不会了。

“什么意思？”

老师盯着挂断的手机首皱眉，“这又老又破的手机，掉路上我都不一定会去捡，难不成还有人来抢啊。”

但想到对方的提醒，老师又有些担心。

望向校门口配置的强大安保力量，七十岁的门卫大爷正攥着橡胶棍靠着岗亭打瞌睡，老师沉默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怕什么！”

老师自我安慰了几句，拉着我向门卫室走去。

“老师，我肚子疼，想上厕所。”

我有点不好意思，把手机递了过去。

“懒人屎尿多，赶紧去！”

老师接过手机，瞪了瞪我：“就算你没作弊，捡到东西不报告这事儿还得作检讨！”

“是是是。”

我讪笑着，捂着肚子跑开了。

闪身钻进厕所，我赶紧蹲下挨个确认一遍隔间里面没人，然后钻进最角落的隔间，插上门栓。

我长吁一口气，手心全都是汗，还好蒙混过关了。

我根本就不想上厕所，来这里的真正原因，是我裤兜里居然还有一部手机！

掏出手机一看，好家伙，新的发亮，像是刚从包装里拆出来一样。

我按住了开机键，尝试开机。

“滴——”，手机响了一声，接着开始库库冒黑气。

我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这是个炸弹，就要把它扔出隔间。

这时，好听的女声从话筒中传出，让我克制住了出手的冲动“面容认证己通过，幽冥手机己与您绑定。

欢迎您，尊敬的阴物代理人。”

手机解锁了，界面却是更幽邃的黑暗，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女声播报。

“阴物送还能力可以解锁。”

“遗物收集能力可以解锁。”

“通冥瞳可以解锁。”

我懵了，什么情况？

“我是您的助理小阴，很高兴能为您服务，请继续收集功德解锁幽冥商城。”

手机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开始溶解，化成一滩黑水钻入左手掌心。

同时，一道乌光窜入身体，小阴的声音再度响起：“能力激活中，请耐心等待。”

我闭上眼，消化这一切的信息，开始真正认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