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重间谍袁殊

队友把我丢在深渊当诱饵时，没人听见我在笑。毕竟谁能想到——崖底接住我的蝶妖少年，

正用鳞粉愈合我每一道伤口。1林眠缩在越野车后排的角落里，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冲锋衣的拉链。车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灰雾，

连车灯都只能劈开半米的光晕。前排传来苏茜娇滴滴的笑声：“江队，再开快点嘛！

这雾瘆得慌……”驾驶座上的男人没说话，只从后视镜瞥了一眼林眠。那眼神像一根冰锥，

扎得她后背发凉。三天前，她“又”搞砸了一次任务。

异能者小队接到委托清理地铁站的变异鼠群，本该是简单的活儿。

可就在江沉准备爆破巢穴时，林眠突然浑身发抖，

拽着他的袖子喊：“不能炸……地下有东西！

”她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爆炸的火光、坍塌的隧道，还有队员被钢筋贯穿的惨状。

但没人信她。毕竟她觉醒的异能“预知”实在太废。只能随机看到几秒的未来碎片，

还常常是模糊的倒影。果然这次爆破后隧道纹丝不动，倒是苏茜被窜出的老鼠咬破了手。

“谎话精。”苏茜边涂药膏边冷笑，“成天编些鬼话博关注，真当自己是预言家了？

”此刻车里的气氛比雾还冷。林眠低头抠着指甲缝里的血痂。

那是上周当诱饵时被变异犬抓的。

她听见副驾驶的爆破手老赵嘟囔：“带个废物不如多带两箱子弹。”“到了。

”江沉突然刹车。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格外刺耳。迷雾中隐约现出一栋废弃医院的轮廓。

这次的任务是清除盘踞在此的“夜嚎兽”。据说这种怪物专挑雨夜出没，

叫声能震碎人的内脏。“林眠。”江沉甩给她一把生锈的匕首，“老规矩。”所谓老规矩，

就是让她当诱饵。2林眠攥着匕首往住院部摸去时，雨丝混着雾气黏在脸上。

走廊的墙皮剥落成块，每走一步都能踩碎几片。她忽然停住了。左手第三间病房的门把手上，

挂着半截染血的绷带。这个画面……她三天前的预知里出现过！

时她还看到更多：破窗而入的黑影、苏茜被按在墙上的尖叫、江沉的枪卡壳哑火……“等等！

”她转身想喊，却撞上一堵人墙。江沉单手拎着她的后领，像拎一只湿透的猫：“磨蹭什么？

”“这里有陷阱……”“够了。”江沉皱眉打断她，“上次说地下有东西，结果呢？

你要是怕死……”他忽然掐住她的手腕按在墙上，匕首“当啷”落地。

“就想想你妹妹的医药费。”林眠瞬间僵住。病床上插满管子的苍白小脸浮现在眼前。

她喉咙发紧，垂头捡起匕首：“……知道了。”3二楼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时，霉味扑面而来。

林眠按亮手电筒，光束扫过锈迹斑斑的手术台。突然，她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预知的碎片毫无征兆地涌入脑海：天花板的通风管轰然炸裂，黏液滴落的地面泛起涟漪，

兽爪撕开铁皮……“它们在天花板！”她转头嘶喊。走廊尽头传来苏茜的嗤笑：“又来了，

这次要编什么？”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林眠几乎是扑着滚开。

一根钢筋擦着她耳畔扎进地板，腥臭的黏液溅了满身。黑暗中亮起十几双猩红的眼睛，

夜嚎兽的嘶吼震得玻璃窗簌簌作响。“开火！”江沉的吼声被兽吼盖过一半。

子弹打在怪物鳞甲上溅出火星，苏茜的尖叫混着老赵的咒骂响成一片。林眠缩在墙角发抖，

突然被人揪住衣领拎起来。是江沉。他眼底泛着血丝，枪口还冒着烟：“引它们去西侧楼梯，

我们在那里埋了雷。”这不是命令，是宣判。4林眠在楼梯间狂奔时，身后追着三头夜嚎兽。

怪物的涎水甩在她背上，带着腐蚀性的灼痛。她不敢回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预知的画面又闪了一下：转角处的应急灯，诡异地亮着绿光。不对！埋雷点明明在……“砰！

”爆炸的气浪将她掀飞出去。林眠重重撞在墙上，左腿传来骨头错位的脆响。

浓烟中传来江沉冰冷的声音：“目标清除，撤。”脚步声迅速远去，没人来看她是否还活着。

林眠蜷缩在碎砖堆里，看着血从膝盖渗进砖缝。预知画面再一次如潮水涌来，

这次清晰得可怕：整栋楼开始倾斜，

承重墙裂缝像蛛网蔓延……原来他们埋的是足以拆楼的高爆雷。原来她连诱饵都算不上，

只是个一次性的人肉靶子。天花板轰然塌落时，她笑了。也好，

妹妹的账户里至少会多一笔抚恤金……身体坠入迷雾的瞬间，她听见翅膀振动的簌簌声。

有人轻轻托住她的腰，指尖拂过伤口时泛起冰凉的痒。“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少年歪着头凑近她，发梢停着一只发光的蓝蝶。他的瞳孔是奇异的复眼结构，

说话时睫毛扑闪如蝶翼。林眠怔怔地看着他背后半透明的晶翅，

昏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梦还挺好看。5林眠是被蝴蝶翅膀扇醒的。

湿漉漉的睫毛刚掀开条缝，就看见绮羽蹲在跟前，鼻尖几乎贴到她脸上。少年歪着头，

发梢的蓝蝶扑棱棱飞起来，鳞粉簌簌落在她伤口上。“痒……”她缩了缩脖子，

发现左腿居然能动了。绮羽的指尖还沾着晶亮的粉末，见她躲闪，委屈地蜷起手指：“疼吗？

他们说这个可以治病。”他说的是“他们”。那些偶尔闯入迷雾的猎人，

总用火焰喷射器燎他的翅膀。林眠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藤蔓织成的茧房悬在雾中，

像颗巨大的水滴。地面铺着会发光的苔藓，

墙角堆满稀奇古怪的“收藏”：生锈的怀表、缺角的玻璃珠，甚至还有半包没吃完的跳跳糖。

“你救了我？”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冲锋衣不知何时被换成柔软的蛛丝袍，血腥气淡了许多。

绮羽突然伸手戳她脸颊的淤青：“这里，也要治。”没等她躲，冰凉的鳞粉已经覆上来。

林眠倒吸一口气。不是疼，是酥酥麻麻的痒，像伤口被撒了糖霜。“为什么帮我？

”她盯着少年背后半透明的翅膀，那上面布满细小的裂痕。绮羽歪头想了半天，

突然展翅飞到茧房顶端。晶翅扫过藤蔓，垂下一串发光的蝴蝶灯笼：“你摔下来的时候，

像流星。”他眼睛亮晶晶的，“我接住过陨石、飞鸟，第一次接住会说话的人类。

”林眠愣神的工夫，怀里被塞了个陶罐。绮羽献宝似的揭开盖子，

里面飘出薄荷味的雾气：“喝这个，人类都要喝水。”她抿了一口，差点呛着。

是稀释过的医用酒精，罐底还沉着几枚子弹壳。6在茧房的第三天，林眠摸清了规律。

绮羽每天清晨会消失两小时，回来时翅膀沾着露水，怀里揣着“礼物”。有时是沾泥的野果，

有时是断齿的梳子，今天居然拎着只瑟瑟发抖的垂耳兔。“给你的！”他揪着兔耳朵晃了晃，

“他们说女孩子喜欢这个。”林眠看着兔子后腿的金属环，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异能局追踪器的编号。她不动声色地接过兔子，

假装rua毛时拆了环塞进袖口：“下次别抓戴项圈的，这种……容易掉毛。

”绮羽认真点头，转身从茧房角落扒拉出个铁盒，

里面全是五颜六色的追踪器：“这个也给你玩！”林眠数了数，二十三枚。

看来最近误闯迷雾的人不少。7午后的阳光偶尔会刺破雾霭。林眠趴在茧房边缘往下看，

发现地面竟开着大片蓝雾花。花瓣像凝结的雾气，风一吹就散成星尘。

绮羽突然从背后凑过来，晶翅扫过她后颈：“想要吗？”“别！”她拦得太迟，

少年已经俯冲下去。蓝雾花被惊动的瞬间，花丛中腾起密密麻麻的毒蜂。

绮羽的翅膀在空中划出莹蓝弧线，毒针擦着鳞粉纷纷坠落。等他攥着花枝飞回来时，

右手小臂肿得发亮。“你疯了？”林眠扯过他的胳膊。鳞粉正缓慢修复伤口，

但速度比前几日慢了许多。绮羽却把花插在她耳边：“你戴这个，好看。”林眠手指僵住。

8那晚林眠做了噩梦。梦里回到医院的消毒水味里，妹妹戴着呼吸机冲她笑。

缴费单上的数字不断跳动，最后变成江沉冷漠的脸：“抚恤金？那得看你还有什么价值了。

”她浑身冷汗地惊醒，发现绮羽正用翅膀裹着她。晶翅比初见时更透明了，

像是随时会碎裂的冰片。“你好烫。”少年额头贴着她的，鳞粉落在滚烫的皮肤上，

“人类好麻烦，要吃东西、会生病，受伤了还会哭。

”林眠忽然抓住他手腕：“你的伤……是不是好不了了？”这些天她看得清楚，

绮羽每用一次治愈鳞粉，翅膀的裂痕就加深一分。昨夜他偷偷给垂耳兔治腿伤时，

右翅甚至掉了片碎屑。绮羽抽回手，眼神飘向窗外的雾：“这里的雾能养伤，

我多睡会儿就好啦。”他说着展开翅膀，露出内侧蛛网状的裂痕。最深处嵌着枚烧焦的弹头，

边缘已经发黑。“这是上次的礼物。”他笑着抠了抠弹壳，“会冒火的那种，比烟花好看。

”林眠喉咙发堵。她想起江沉腰间的火焰枪，想起苏茜无数次说过的“烧干净才安心”。

9第七天早晨，绮羽带回半盒草莓蛋糕。奶油都糊在盒盖上，一看就是从垃圾堆捡的。

他殷切地挖了勺递过来：“他们说这个过生日要吃。”林眠愣住。潮湿的茧房里，

少年用鳞粉在苔藓上画了歪扭的蛋糕，插着几根小树枝：“你什么时候过生日，现在要过吗？

”她突然捂住嘴。上一次有人给她过生日，还是父母车祸前。妹妹在ICU躺了两年，

连睁眼都成奢望，更别说有什么闲情买蛋糕过生日。绮羽慌张地给她擦眼泪，

鳞粉混着泪水凝成淡蓝的珍珠：“我说错话了吗？

那我把蛋糕吃掉……”他真的一口吞了整块奶油，鼻尖沾得白花花。林眠又哭又笑，

伸手帮他擦脸：“笨蛋，蛋糕不是这么吃的。”指尖相触的刹那，绮羽突然僵住。

远处传来爆炸的轰鸣，迷雾被火光撕开裂缝。林眠扑到窗边，看见十几个身影正在烧花丛。

江沉的风衣猎猎作响，老赵肩上的火箭筒还在冒烟。

绮羽的翅膀剧烈颤抖起来：“又是他们……”林眠死死攥住窗沿。苏茜的娇笑声穿透雾气，

像淬毒的针。10绮羽的翅膀发出冰裂般的脆响。林眠抓住他发抖的手腕，

鳞粉从指缝漏下来，像抓不住的星光。窗外的火光越来越近，江沉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

火焰枪喷出的火舌正舔舐着蓝雾花丛。“从后面走。”她扯着绮羽往茧房深处退，

“他们不会伤害我……”少年突然挣开她的手。晶翅猛地展开，鳞粉如暴雪般炸开，

迷雾竟随着他的情绪翻涌起来。林眠被气浪掀得撞在藤墙上，抬头时呼吸一滞。

绮羽的瞳孔分裂成无数复眼，蓝雾花藤从地底疯长，眨眼缠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不要……再烧我的花……”他的声音混着蜂群般的嗡鸣。

苏茜的尖叫刺破浓雾：“怪物发狂了！江队快开枪啊！”子弹打在藤蔓上迸出火星，

老赵骂骂咧咧装填榴弹：“这小畜生还挺疯！”林眠扑到窗边大喊：“别动手！

他跟那些吃人的怪物不一样！”“林眠？”江沉的动作顿了顿，

火焰枪的火光映得他眉骨阴森，“给你三秒，自己出来。”她还没开口，

苏茜突然指着她耳边的蓝雾花喊：“江队你看！那花就是解毒剂原料，

怪不得她跟怪物混在一起——说不定早就被寄生了！”11藤蔓囚笼里，

绮羽的翅膀正在渗血。林眠摸到后腰藏着的水果刀。今早绮羽非说人类需要防身工具，

从垃圾堆里翻出这把生锈的刀。“让我去谈判。”她攥紧刀柄，“他们想要花，

我摘给他们……”“不行！”绮羽突然抱住她，鳞粉混着血珠沾在她颈侧，“花是我的命脉，

摘光了我会死。”林眠浑身发冷。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绮羽每天都要去照料花丛，

为什么鳞粉治愈的效果越来越弱。爆炸声突然在头顶炸响，茧房剧烈摇晃。

老赵炸开了东侧的藤墙，烟尘中传来苏茜得意的笑：“江队，我就说用声波弹有用吧？

”绮羽跪倒在地，翅膀碎屑簌簌掉落。林眠抄起陶罐砸向冲进来的身影，

却被江沉单手拧住手腕。“学会咬人了？”他扫过她身上的蛛丝袍，眼神阴鸷，

“穿得挺别致啊。”林眠抬腿踹他膝盖：“放开！”江沉吃痛松手，她趁机扑向绮羽。

老赵的榴弹却在此时轰穿了屋顶，燃烧的藤蔓雨点般坠落。

12绮羽用最后的力量裹住林眠滚进密道。这是通往地底暗河的狭窄隧道，

石缝里渗着阴冷的水。林眠摸到他后背黏糊糊的血，声音发颤：“你的翅膀……”“别碰。

”少年闷哼一声，“鳞粉用完了，暂时长不回来。”他们跌跌撞撞逃到暗河边，

林眠突然僵住。岸边礁石上的垃圾堆里挂着件眼熟病号服，袖口绣着朵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