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镜惊魂暴雨砸在修车铺的彩钢瓦顶上,陈建国蹲在漏水的屋檐下抽烟。
远处救护车的笛声刺破雨幕,让他想起三天前女儿小蕊在急救室的情景。
裤兜里诊断书被攥得发皱,上面"病因未明"四个字像烧红的铁钉扎进眼睛。"陈师傅在吗?
"雨帘里钻出个穿灰雨衣的青年,怀里抱着油纸包裹。
陈建国瞥见他左手小指齐根断去的疤痕,雨水正顺着残缺处往下淌。
青年把包裹放在沾满机油的木桌上,"张老板让我送来的。"油纸散开时飘出股腐木腥气,
铜钱厚的槐木镜框泛着青黑,雕着缠枝牡丹的纹路里嵌着暗褐污渍。镜面蒙着层灰白水雾,
隐约映出陈建国胡子拉碴的脸。"这老镜子..."他伸手要擦,青年突然按住他手腕。
冰凉的手指像刚从冰柜里掏出来的铁钳,"子时前别碰镜面。"说罢转身冲进雨里,
胶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泥点里混着猩红。钨丝灯泡忽然滋啦作响。镜面水雾诡异地凝结成珠,
滑落时在桌面拖出暗红痕迹。陈建国抄起抹布擦拭,指尖触到镜面的瞬间,
仿佛摸到了浸在井水里的女人皮肤。牡丹雕纹突然渗出黑血。镜中映出的不再是修车铺,
而是间点着白蜡烛的厢房。穿月白衫子的女人背对镜子梳头,乌木梳每下都带起大把青丝。
陈建国手一抖,扳手砸在镜框上发出闷响。幻象骤散,镜面只余几道蜿蜒水痕。
卷帘门哗啦作响。"陈师傅!"隔壁裁缝铺王婶举着油伞冲进来,蓝布衫下摆滴着泥水,
"小蕊又烧起来了!"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指着后院楼梯,
"那孩子抓着空气说'阿姐别扯我头发'..."陈建国撞翻铁凳冲上二楼。
六岁的小蕊蜷缩在木板床上,冷汗把枕巾浸出人形水渍。他摸到女儿额头烫得吓人,
灰白瞳孔扩散得几乎看不见黑眼仁。床头塑料梳子断了两根齿,
缠着几缕不属于孩子的乌黑长发。"我去买退烧药!"他抓起雨衣往外跑。
王婶突然拽住他胳膊,浑浊的眼睛盯着桌上古镜,"七月半收阴器,要倒大霉的。
"镜框牡丹纹不知何时变成了绞丝纹,雕花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
暴雨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哼唱:"一梳福寿双全,二梳金银满箱..."陈建国浑身发冷,
这分明是三十年前死去的奶奶哄他睡觉时唱过的梳头歌。转身时瞥见镜中白影晃动,
穿月白衫的女人正对着他梳头,发梢垂落的脖颈上赫然一道紫黑勒痕。
镜面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纹。女人嘴角扯到耳根,镜框涌出的黑血顺着桌腿流到陈建国胶鞋边,
混着雨水画出扭曲的符咒。2 槐下亡魂发廊的旋转灯箱在雨夜里泛着血色光晕。
老板娘李凤仙第三次推开玻璃门张望,学徒林晓雯晾在门口的粉色雨衣还在滴水。
墙上的电子钟跳成23:47,她抓起手机拨号,听筒里传来空洞的忙音。
陈建国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看着斜对面发廊的灯影在水洼里扭曲成蛇形。
后半夜的雨带着黏腻,像有人往脖领里塞湿棉花。裤兜里小蕊的退烧药硌着大腿,
耳边又响起女儿烧糊涂时那句"阿姐的梳子卡在树洞里"。"陈师傅见着晓雯没?
"李凤仙踩着塑料拖鞋跑过积水,玫红色眼影被雨水冲成两道脏痕,
"这丫头说去给王婶送染发膏..."她突然噤声,目光越过陈建国肩膀钉在古槐树上。
五层楼高的老槐树在风雨中摇晃,枝桠间垂落的祈福红布条像浸血肠衣。
树根处散落着几缕长发,在积水里蛇似的扭动。陈建国摸出手电筒照过去,
光束里赫然半截断梳——正是三天前王婶拿来梳头的槐木梳。
保安老张提着橡胶棍从岗亭冲出来,手电光扫过树冠时突然惨叫。陈建国抬头望去,
林晓雯穿着碎花连衣裙倒挂在枝杈间,湿发垂下来扫着树身,脚尖离地正好三寸。
最粗的那根横枝上,歪歪扭扭刻着七个"正"字。警车顶灯把古槐照得忽蓝忽红。
刑警队长周正蹲在树根旁,镊子夹起沾满泥浆的长发:"三十五根灰发,六十三根黑发,
刚好九十八..."他忽然顿住,树皮裂缝里卡着半把木梳,梳齿间缠着十根白发。
"梳头梳到死啊。"痕检员小吴举着相机的手在抖。林晓雯尸体被放下来时,
围观人群发出抽气声——她双手交叠在胸前,掌心握着把完整的槐木梳,
灰白长发从发根到发梢竟像被漂过。陈建国感觉后颈发凉。
林晓雯左耳垂的蝴蝶耳钉在强光下反光,正是昨天傍晚她哼着歌给王婶染发时戴的那只。
王婶此刻缩在人群最后,手里捻着串菩提子,嘴里碎碎念着"一梳归西,二梳索命"。
"死亡时间凌晨两点到三点。"法医翻动尸体衣领,"等等!
"林晓雯后颈处赫然浮现青黑指印,皮下毛细血管排列成绞丝纹,仿佛被藤蔓勒过。
周正盯着古槐树干上的刻痕,用手比划发现每个"正"字第四笔都刻意拉长。
陈建国突然想起什么,冲回修车铺抓起古镜冲出来。镜面映出老槐树的瞬间,
那些刻痕竟组成"林秀云"三个繁体字。"这镜子哪来的?"周正眯眼打量镜框雕花。
陈建国刚要开口,镜面突然蒙上水雾,浮现出林晓雯临死前的画面:她眼神涣散地走向古槐,
手里举着把燃烧的梳子,火焰却是诡异的青绿色。王婶突然尖叫着跌坐在地。
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老槐树根部的裂缝正渗出暗红液体,混着雨水漫到众人脚边。
周正沾了点闻,脸色骤变——不是血,是掺着铁锈味的槐树汁。后半夜陈建国被敲门声惊醒。
王婶抱着个铁皮饼干盒闯进来,盒里躺着把缠满红线的铜剪刀:"建国,
那棵槐树底下埋着脏东西!"她抠掉盒底夹层的黄符纸,"五三年盖楼挖地基,
挖出三十六个青花骨灰坛..."突然响起的猫叫打断她的话。陈建国抄起扳手冲到后院,
浑身湿透的黑猫蹲在古镜前,正用爪子蘸着镜框渗出的黑血往脸上抹。钨丝灯滋啦爆出火花,
镜中映出无数白衣女人在槐树下梳头的重影。"阿姐!"小蕊的梦呓从二楼传来。
陈建国冲上楼时,女儿正踮脚够窗台上的塑料梳子,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后脑勺赫然多了条垂到脚踝的辫子。晨光初现时,周正带着警犬返回现场。
警犬刚靠近槐树就狂吠后退,爪子在水泥地上刨出白痕。陈建国蹲在修车铺门口擦古镜,
发现镜框牡丹纹里嵌着的污渍,竟与树干裂缝的走向完全吻合。卖早点的三轮车铃打破寂静。
王婶拎着塑料袋过来,油条缝隙里夹着张叠成八卦的符纸。她望着被警戒线围住的古槐,
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三十六年前中元节,这树下吊死过穿碎花裙的女人。
"陈建国手一抖,古镜跌落时镜面朝上。积水中倒映的不是阴云密布的天空,
而是个穿月白衫的女人坐在槐树上梳头,发梢垂落处正对着林晓雯上吊的那根横枝。
3 诅咒蔓延五金店老刘对着货架上的圆镜抓挠头皮,指缝里带下大把灰白头发。
镜子里映出他后脑勺铜钱大小的秃斑,边缘皮肤泛着青紫,像被冰水冻伤似的。"这病传染!
"菜市场鱼贩扯下头巾,露出东一块西一块的斑秃。人群呼啦散开,
卖豆腐的孙寡妇突然尖叫——她木梳上缠着缕灰白长发,发梢还粘着暗红树皮碎屑。
陈建国蹲在修车铺门槛上吃泡面,看着对面诊所排起长队。
穿白大褂的村医老胡叼着烟斗给王婶把脉,突然打翻酒精灯:"这不是病!
您这脉象..."他撩开王婶后衣领,颈椎皮肤浮现藤蔓状青纹。"让让!
"快递车粗暴地按着喇叭挤过人群。陈建国瞥见车厢缝隙掉出个油纸包,
和他收的古镜包装一模一样。追出去时只看到车牌尾数"347",
挡泥板上沾着槐树汁似的暗红泥浆。瘸腿男人杵着枣木拐杖撞进修车铺。
陈建国认出是西街古董店的赵老板,那人左腿裤管空荡荡的,
浑身散发着樟脑丸混香灰的气味。"这镜子不能留!"赵老板枯手抓住镜框,
指节发出树枝折断的脆响。他哆嗦着从唐装内袋掏出老照片:泛黄画面里,
三十年前的自己站在同样式古镜前,镜中映出七口棺材。"八九年收的这镜子,
买主全家吊死在房梁上。"赵老板喉结滚动,"每具尸体都攥着断齿木梳,
最小的女娃..."他突然抽搐着翻白眼,拐杖头雕的貔貅裂成两半。古镜突然蒙上水雾。
陈建国在雾气里看见年轻时的赵老板跪在灵堂,正把木梳塞进死者掌心。
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尸体突然转头,
灰白瞳孔盯着虚空:"阿姐说差十二把..."孙阿婆的铜铃铛声破开幻象。
神婆拄着缠红绳的桃木杖闯进来,腕间五帝钱哗啦作响。她抓起香炉灰撒向古镜,
灰烬在镜面拼出"戊寅年七月初七"。"槐木养魂,镜面摄魄。
"孙阿婆用指甲刮下镜框污垢,放在舌尖尝了尝,"血浸三十年的老槐树,树芯里钉过活人。
"她突然扒开陈建国衣领,后颈赫然浮现青黑色绞丝纹。修车铺卷帘门被拍得砰砰响。
居委会马主任顶着斑秃脑袋喊:"陈师傅快去看看小蕊!"陈建国冲进后院时,
女儿正踮脚够窗台上的剪刀,嘴里哼着变调的梳头歌。
"一梳福寿双全——"小蕊的童声夹杂着成年女人的哽咽,剪刀尖对准自己及腰长发。
陈建国拦腰抱住女儿,发现她后脑勺不知何时编了条细长的麻花辫,发梢系着褪色的红头绳。
孙阿婆往小蕊额头拍下黄符,孩子突然吐出团黑色絮状物。
王婶颤巍巍指着那团东西:"这是...这是槐树花的花蕊!"符纸无火自燃,
灰烬在地上组成个残缺的"棺"字。深夜的修车铺弥漫着艾草味。
孙阿婆用朱砂在古镜周围画圈,铜镜里浮出棵挂满红布的槐树。"三十六把木梳凑齐,
大罗金仙也难救。"她突然扯开陈建国衣襟,胸口皮肤显现梳齿状红斑。
赵老板的惨叫划破雨夜。陈建国赶到古董店时,只见瘸子倒挂在房梁上,
手里攥着把缠满灰发的木梳。最骇人的是那根枣木拐杖——貔貅裂口处伸出槐树根须,
正缓缓钻入他空洞的左腿裤管。孙阿婆摇着法铃绕尸体转圈,突然用铜镜照向房梁。
陈建国在镜中看见穿月白衫的女人贴在赵老板后背,正握着他的手往梁上抛白绫。
女人转头刹那,他看清那张脸竟与小蕊高烧时浮现的灰白面容一模一样。
"去查戊寅年七月初七!"孙阿婆往陈建国掌心拍下枚乾隆通宝,"找当年给槐树刻碑的人。
"硬币突然发烫,翻过来背面刻着"林秀云"三个小字。陈建国翻遍居委会档案室,
终于在泛潮的旧账本里找到线索。1998年中元节施工记录写着:"移植古槐一棵,
掘得无名女尸,着环卫科处理。"备注栏钢笔水晕染成团,依稀能辨"红衣"二字。
暴雨骤降时,古镜在修车铺里发出蜂鸣。
陈建国冲进去看见镜面浮现旧报纸画面:《XX晚报》1998年8月28日社会版,
标题"女学生失踪案告破",配图是棵挂满红布的槐树,树根处露出半截碎花裙摆。
4 午夜梳音老式挂钟敲响十二下时,楼道里传来木梳刮过头皮的沙沙声。
301室的刘老师贴着猫眼往外瞧,声控灯忽明忽暗间,穿月白衫的女人正对墙梳头,
发梢扫过电表箱带起细碎火花。"装神弄鬼!"刘老师抄起扫帚拉开门,
冷风卷着槐树叶扑到脸上。声控灯骤灭,黑暗中响起民国小调:"三梳良缘天定,
四梳孤魂夜行..."女人哼唱声贴着耳朵根往颅腔里钻,
他摸到开关的手僵住了——墙皮上凭空多出几道抓痕,组成了个歪扭的"林"字。
保安老张巡夜时撞见陈建国蹲在配电室。手电筒光束扫过,对方手里捏着把缠红线的铜镜,
正往变电箱缝隙里照。镜面映出的电缆上趴着个白衣女人,正把灰白长发往三相电线上缠。
"那东西在偷电!"陈建国嗓音嘶哑。老张夺过铜镜照去,女人突然转头露出腐烂半边的脸,
电线在她手中变成绞颈的白绫。变电箱爆出火花时,老张瞥见女人绣花鞋上沾着槐树花瓣。
孙阿婆在修车铺前焚香作法。三根供香齐腰而断,香灰在地上聚成旋涡。
她抓起陈建国的手按进灰堆,掌纹里嵌着的香灰突然跳动,拼出"亥时三刻"的字样。
"要出大事。"孙阿婆用桃木剑划开古镜背面衬布,暗红木纹里嵌着金丝符咒,
"槐木镜框雕的不是牡丹,是镇压恶鬼的往生纹。"她突然割破手指往镜面抹血,
裂纹中渗出黑气凝成林秀云三字。网红阿凯举着自拍杆溜进小区,"老铁们看这棵网红槐树!
"镜头扫过树身刻痕时突然雪花闪烁,弹幕疯狂刷起"后面有白影"。他转身瞬间,
直播画面定格在女人贴镜梳头的笑脸,十八万人同时听见指甲刮镜的刺响。
陈建国接到物业电话赶到三号楼时,阿凯瘫在电梯口抽搐。手机屏幕碎成蛛网状,
裂纹中心粘着根灰白长发。更骇人的是电梯镜面——数不清的梳子倒影在镜中漂浮,
每把都缠着不同颜色的发丝。"陈师傅!"保洁阿姨尖叫着从楼梯间滚下来。
她手里的拖把挂着绺湿发,发根处连着块带青斑的头皮。陈建国顺着拖把水痕望去,
每层楼道的防火镜都蒙着层水雾,映出同一个女人在不同楼层梳头的残影。子夜时分,
整栋楼陷入死寂。陈建国攥着孙阿婆给的铜钱剑蹲守配电室,听见电缆井传来布料摩擦声。
镜面反光里,女人正把长发缠在高压线上,发梢触及闸刀开关的刹那,整片小区突然断电。
应急灯亮起幽绿光芒。小蕊的哭喊刺破黑暗,陈建国撞开家门时,女儿正用剪刀抵着喉咙,
灰白瞳孔倒映着镜中景象——林秀云攥着梳子站在孩子身后,发丝如提线般缠着小蕊的手腕。
孙阿婆挥剑斩断发丝,铜钱剑突然崩线,古钱币叮叮当当滚进床底。她抓起糯米撒向古镜,
米粒在镜面炸成焦黑,"这孽障在找替身!"话音未落,楼下传来重物坠地声。
独居的赵老爷子仰面躺在绿化带里,右手还保持着梳头姿势。法医翻开他稀疏的白发,
头皮上密布梳齿状血痕,后颈皮肤赫然印着青黑色的绞丝纹。床头日历被血圈出十二个日期,
最后一个红圈正在今日。孙阿婆在死者家门前撒香灰,灰烬无风自动聚成箭头,
指向楼道消防栓。陈建国砸碎玻璃取出消防斧,斧柄缠着的防火布条里裹着半张符纸,
朱砂画的镇魂咒被血污盖住大半。"还剩七夜。"孙阿婆用罗盘测着槐树方位,
盘面铜勺疯狂旋转,"当年有人用镇魂碑压着树根,碑上刻着往生咒。
"她突然盯着陈建国衣领,"你女儿生辰是不是戊寅年七月初七?
"物业档案室翻出的施工图泛着霉斑。陈建国手指划过"古槐移植记录",
在监理签名栏看到个熟悉的名字——林秀云父亲林永昌的签名,日期正是1998年中元节。
图纸背面印着半枚血指印,纹路与小蕊高烧时浮现的绞丝纹完全吻合。后半夜雷声轰鸣。
陈建国举伞站在槐树下,闪电劈亮树冠的瞬间,他看见三十六把木梳悬挂枝头,
每把都系着褪色的红布条。古镜突然在怀中震动,镜面映出树根深处的水泥碑,
碑文"往生极乐"的"乐"字裂成两半。5 镜界死局暴雨冲刷着镇魂碑上的裂痕,
陈建国抠着碑文的手指突然被镜框刺破。血珠滴在古镜背面时,镜中槐树突然变成参天巨木,
枝桠间垂下无数白绫。他听见小蕊在身后哭喊"爸爸别去",转身却撞进镜面泛起的涟漪。
腐木气息扑面而来。陈建国跌坐在青砖地上,头顶"仁济医院"的牌匾缺了半块。
穿条纹病号服的鬼影在走廊飘荡,每间诊室都传出梳头声。他摸出兜里的扳手,
发现金属表面结着层冰霜。手术室无影灯突然亮起。
陈建国扒着门缝看见穿白大褂的医生们围住手术台,床单下的人形剧烈扭动。
止血钳夹起团乌黑长发,主治医师沙哑着嗓子说:"林小姐,用你身子养槐树是积阴德。
"镜面手术刀划开少女后背时,陈建国看清她后颈的绞丝胎记。林秀云惨白的脸转向门口,
瞳孔里映出陈建国惊恐的面容。医生们将浸泡过槐树汁的棉线缝进她脊椎,
血水顺着排水管流进树根。"阿爸救我..."少女的哀鸣变成非人尖啸。
陈建国后退时撞翻器械车,镊子落地声惊动手术室众人。医生们齐刷刷转头,
口罩上方露出没有瞳孔的灰白眼球。陈建国狂奔过阴森走廊,
两侧镜子映出无数个被追逐的自己。推开标着"停尸间"的铁门时,
他看见三十六具盖白布的尸体,每具右手都露在外边,攥着把断齿木梳。古镜在怀中发烫。
陈建国用镜面照向尸体,白布下赫然是当代邻居们的脸。王婶的尸体突然坐起,
脖颈缠绕的槐树根将他拽向停尸台。
挣扎间镜面映出小蕊的病房——女儿正被灰白长发吊离病床,
孙阿婆的桃木剑砍在发丝上迸出火星。腐臭气息逼近。林秀云飘到停尸台前,
脊椎处伸出槐树枝桠。她将手术剪刺进陈建国肩膀,
"戊寅年生的替死鬼..."黑血顺着剪刀滴落,在镜面蚀刻出1998年的日期。
陈建国摸到尸体手中的木梳,狠狠扎进女鬼左眼。林秀云尖啸着消散,停尸间墙壁渗出鲜血。
他踹开通风窗爬出去,却跌进槐树林立的医院中庭。每棵树上都倒吊着穿病号服的尸体,
脚踝系着褪色的红头绳。藏进配药室时,陈建国在镜中发现后肩浮现绞丝纹。
药柜玻璃映出身后的配药单,1962年的发黄纸张写着:"林秀云,女,16岁,
行槐木养魂术后死亡。"医师签名栏赫然是年轻时的孙阿婆。现实世界传来公鸡啼鸣。
陈建国抓着古镜撞向配药柜,玻璃碎裂声中场景开始扭曲。
林秀云从镜面伸出白骨手抓住他脚踝,槐树根须顺着裤管往上钻。"爸爸!
"小蕊的哭喊如利刃刺破虚空。陈建国用扳手砸碎白骨手,跌回现实时正趴在镇魂碑上。
镜框裂口夹着片碎花裙布料,血渍组成"还剩六夜"。冲回修车铺时,
孙阿婆正在门框钉八卦镜。小蕊蜷缩在糯米圈里,及腰长发以肉眼可见速度生长。
孩子抬头刹那,陈建国看见她瞳孔变成林秀云般的灰白色。"魂契已成。
"孙阿婆割破小蕊指尖,血珠在镜面画出符咒。
古镜突然映出民国医院场景:林秀云被铁链锁在槐树上,树根正通过镜面裂缝伸向现实世界。
暴雨中传来砖石崩塌声。陈建国跑回槐树下,镇魂碑已彻底裂成两半。
碑底埋着的铜匣里装满灰白发团,发丝间缠着张泛黄照片——1998年中元节,
施工队围着槐树合影,每个人后颈都印着绞丝纹。照片背面用血写着:"借阴续命,
三十六载为期。"陈建国突然认出合影中蹲着的青年,正是如今建材市场的张老板。
铜匣底层压着把生锈的手术剪,与他刺伤林秀云的那把完全相同。子夜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