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现世

青石镇茶楼里飘着陈年普洱的沉香，檐角铜铃被秋风撩拨得叮当轻响。

林秋缩在二楼靠窗的角落，指尖摩挲着粗陶茶碗的豁口。

十五岁少年的指节泛着青白，像是要把那枚藏在袖中的青铜残片捏进血肉里。

楼下的说书人正在拍醒木："列位看官可知，二十年前青萍江畔那场诛魔大战？

"茶沫子溅到老秀才褪色的青布长衫上，"当时九大门派围剿魔教余孽，血水把整条江都染成了胭脂色......"林秋的喉咙突然发紧。

父亲最后那封家书里也提到过青萍江，信笺末尾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短刀，刀柄上缠着的麻绳被汗水浸得发潮。

"小兄弟，这壶碧螺春可还入得了口？

"苍老的声音惊得少年差点打翻茶碗。

不知何时，邻桌坐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紫檀烟杆在枯瘦的指间转得行云流水。

林秋注意到老人腰间悬着块残缺的玉佩，裂纹处竟与自己袖中的青铜残片形状相契。

"当啷"一声，说书人的铜盘砸在地上。

茶客们哄笑着往盘里扔铜板，却没人看见老秀才藏在袖中的左手正掐着古怪指诀。

林秋再回头时，邻桌只剩半盏残茶，雾气在青瓷杯沿凝成个"戌"字。

九曲湾的浪头拍在乌篷船头，溅起的水珠沾湿了苏暮鸦青色的箭袖。

她单膝跪在船头，右手按着鎏金错银的刀匣，左手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甲板。

这是天霜镖局押暗镖时的暗号，三长两短代表"有埋伏"。

"少主，过了鹰愁涧就是寒山城地界。

"老镖师将斗笠往下压了压，露出眼角狰狞的刀疤，"漕帮的船己经跟了我们三十里。

"苏暮望着江面升腾的雾气，忽然反手抽出背上的雁翎刀。

刀光如雪映出她冷冽的眉眼，刀刃却斜斜指向船舱底部："陈叔，你听。

"沉闷的凿击声混在浪涛里，像是水鬼在啃噬船板。

十八岁的女镖头挽了个刀花，霜刃劈开甲板的瞬间，腥臭的江水裹着三个黑衣人破舱而出。

苏暮的刀尖点在最先跃起那人的喉结，左手袖箭己穿透第二人的琵琶骨。

第三人手中的分水刺堪堪刺到她面门前，却突然僵在半空。

老镖师的烟袋锅不知何时抵住了偷袭者的后颈，火星在"京门穴"烫出焦黑的印记。

"留活口。

"苏暮抖落刀上的血珠，绣着银线云纹的靴尖挑起黑衣人腰间的令牌。

玄铁打造的令符上，盘踞着条赤色蛟龙。

寒山城西市口飘着浓重的血腥气。

陆青阳用银针挑起死者发间的碎屑，对着夕阳眯起眼睛。

这是本月第三具被剜去双目的尸体，伤口边缘整齐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陆捕头，验尸单。

"衙役递上文书时手还在抖，"和前两桩案子一样，心脉尽断但体表无伤，像是......""像是被抽干了魂魄？

"陆青阳摘下鹿皮手套，露出掌心狰狞的灼伤疤痕。

他蹲下身掀开死者衣襟，苍白的胸膛上隐约浮现青灰色纹路，形似缠绕的锁链。

更夫梆子声穿透暮色时，陆青阳还在对着城防图出神。

三处案发现场连起来，恰好构成个等边三角，中心点正是二十年前焚毁的赤蛟帮总坛旧址。

他突然抓起佩刀冲进夜色，腰间铜牌在风中叮当作响，牌面上"六扇门"三个篆字泛着幽光。

戌时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林秋在破庙里生火时，听见瓦片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握紧短刀缩进神龛后的阴影，却看见苏暮扶着个血人跌进门来。

女镖头的马尾散了一半，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

"别点灯。

"陆青阳的声音从梁上传来时，林秋的刀锋己经抵住他咽喉。

六扇门密探苦笑着亮出腰牌，指间夹着片带血的蛟龙鳞甲，"小兄弟，你手里那枚青铜残片，能不能借陆某一观？

"雷声碾过天际的刹那，三人怀中的物件同时发出嗡鸣。

青铜残片、赤蛟令符、神秘玉匣在电光中浮空而起，裂纹处流淌出暗金色的液体，渐渐汇聚成条首尾相衔的烛龙。

庙门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咚，似有女子轻笑："想不到天机阁苦寻百年的烛龙脊，今日倒是凑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