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公寓小说

01:23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空调外机发出垂死挣扎的嗡鸣。

搬进这栋四十年的老公寓第七天，婴儿哭声准时在午夜响起。黏稠的啜泣声穿透薄墙，

像是有人把哭泣的婴孩塞进我耳朵里。我翻身用枕头压住脑袋，

发霉的棉絮味里突然混进一丝腥甜——像铁锈，又像生肉在高温里蒸腾出的血沫。

"咚"天花板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婴儿哭声戛然而止。我猛地坐起来，

冷汗顺着脊骨滑进睡裙。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对面墙上投下铁栅般的阴影。

那些阴影突然扭曲着爬向天花板，凝结成一只倒吊的婴孩轮廓。

02:06我赤脚踩在走廊冰凉的瓷砖上。声控灯随着脚步次第亮起，

每盏灯罩里都积着厚厚的飞蛾尸体。404号房的门缝渗出暗黄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这是我楼上那间据说空置三年的房间。"有人吗？"我屈指叩门。

铁门震颤时扬起细小的铁锈，门牌号"4"突然脱落，哐当一声砸在我脚边。

婴儿的呜咽声变得清晰，混着某种黏腻的吮吸声，像是...有人正在舔舐伤口。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条缝。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我捂住口鼻后退半步。

玄关处倒着个粉红色奶瓶，奶嘴被咬出锯齿状的裂口。里屋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我下意识伸手推门——"小姑娘。"苍老的声音在背后炸响，我差点撞上门框。

401房的陈老太举着蜡烛站在楼梯口，烛泪顺着她枯枝般的手指滴落。

她布满白内障的眼珠转向404房，嘴角神经质地抽搐："要下雨了，快回家收衣服。

"03:41第四天深夜，我在楼梯间堵住了林医生。

这个总是拎着银色保温箱的男人正在往404搬东西，纸箱边缘渗出深褐色污渍。

"404不是空房吗？"我假装摆弄快递，余光瞥见他白大褂下摆沾着暗红色碎屑。

林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保温箱里突然传出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临时储藏室。

"他喉结滑动的声音异常清晰，"我负责给新生儿做先天筛查。"电梯门闭合的瞬间，

我闻到熟悉的腥甜。镜面倒影里，林医生的保温箱正在渗血，一滴，两滴，

在他脚边聚成小小的血洼。06:15梅雨季的清晨泛着青灰色。我站在404门前，

防盗锁孔里插着半截断匙。婴儿哭声比昨夜更微弱，像是被什么捂住口鼻。

推门时指尖传来刺痛，门把手上密密麻麻扎着玻璃碎片。血珠滚落在积满灰尘的地板。

婴儿床的护栏布满抓痕，床垫中央凹陷的人形还带着余温。我蹲下身，

在床底摸到团湿漉漉的棉布——是件沾满胎脂的婴儿服，领口绣着褪色的"仁爱产科"。

手机突然震动，业主群弹出一条三年前的旧闻链接。

标题在晨光中渗出寒意：无证产科诊所发生火灾，助产士与三名新生儿葬身火海，

涉事医生林某在逃。08:49陈老太的遗像在香火中忽明忽暗。

我攥着从她信箱偷来的剪报，泛黄的新闻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抱着婴儿，

胸牌上的名字被烧焦——剩下一个"林"字。"她总说听见婴儿在墙里哭。

"保安老吴往火盆扔着纸钱，火光将他脸上的疤痕照得狰狞，"火灾那天，

林医生本来该值夜班。"我后退时撞翻供桌，骨灰盒滚落在地。盒盖震开的刹那，

陈老太的骨灰里混着几十颗乳牙，最小的那颗还沾着血丝。11:03暴雨冲刷着公寓外墙。

我躲在配电室，手机屏幕映出煞白的脸。三年前的监控录像正在播放：浓烟中，

林医生抱着保温箱冲出火场，箱盖缝隙垂落一截青紫色的婴儿手臂。"找到你了。

"带着消毒水味的气息喷在耳后。我转身看见林医生的手术刀抵住喉咙，

刀尖沾着新鲜的脐带血。他身后的推车上，三个婴儿并排躺着，

肚脐都连着同一条暗红色脐带。最右边的婴儿突然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

裂开的嘴角淌出黑血。它脖颈上一圈缝合线突然崩开，头颅滚到我脚边时，

接生的第四个孩子...还在墙里..."**11:07**手术刀抵住的皮肤沁出血珠。

我听见自己喉管在金属下颤动的声响，混着配电室外渐近的闷雷。

林医生的瞳孔在闪电中收缩成竖线，像某种冷血动物在凝视猎物。"她们需要新鲜的脐带。

"他刀尖下滑挑开我睡衣纽扣，保温箱里突然爆发出指甲刮擦金属的锐响。

推车上三个婴儿同时翻身，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缝合线——每道伤口都缀着乳牙。

暴雨拍打配电箱的声音里混进另一种响动。整面西墙泛起涟漪，

墙皮下凸起数十个婴儿手掌的轮廓。剥落的墙灰簌簌掉落，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暗红色血管。

**11:11**最年长的尸婴突然跃起。它脐带缠住林医生的手腕，

青紫嘴唇咧到耳根："爸爸，该喂妹妹了。"我趁机撞翻推车，

腐臭的羊水泼溅在林医生脸上。他惨叫着抓挠面部，皮肤像融化的蜡油往下滴落。

三个尸婴扑到他身上撕咬，我转身冲向涌动着血管的西墙。

"第四个在墙里..."陈老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指尖触到墙面瞬间，

整栋公寓发出垂死的呻吟。墙皮下开始渗出混着胎毛的血浆，

402房传来玻璃爆裂声——王姐晾晒的婴儿服突然裹住防盗网，袖口伸出森森白骨。

**11:17**逃生通道变成蠕动的食道。我踩着黏滑的内壁往上爬，

身后传来血肉交融的黏腻声响。404房门轰然洞开，无数脐带如赤蛇游出，

末端连着的胎盘上嵌着半融化的婴儿面孔。"姐姐接住我呀。"顶楼天台传来稚嫩童声。

穿红肚兜的女婴趴在蓄水池边缘，脖颈缝合线缀着陈老太的假牙。她歪头撕开自己腹腔，

掏出血淋淋的钥匙："这是妈妈给你的礼物。"暴雨中的钥匙串挂着四把铜匙，

每把都刻着门牌号。401陈老太的钥匙沾着香灰，402王姐的钥匙缠着胎发，

403我的钥匙正在渗出鲜血。**11:23**整栋公寓开始坍塌。砖石化为腐肉，

钢筋扭曲成脊椎，每扇窗户都变成淌血的子宫。我在天台边缘摸到暗门，

锁孔正好能插入四把钥匙。尸婴们尖笑着爬上蓄水池。林医生的残躯拖着肠子匍匐而来，

手术刀上串着三颗跳动的心脏。钥匙转动刹那，

我听见墙内传来浩荡的啼哭——四十年来所有住户的婴儿都嵌在墙中，有的已成白骨，

有的还在吮吸自己的手指。暗门开启的瞬间，蓄水池伸出数百只青紫小手。我被拽进黑暗时，

最后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血雨中——腹部隆起，肚皮上浮现出用脐带绣成的门牌号：404。

**11:29**急救车鸣笛划破晨雾。警察从公寓废墟里挖出十九具婴儿骸骨，

每具都含着褪色的"仁爱产科"胸牌。林医生的尸体挂在钢筋上，胸腔里塞满新鲜胎盘。

我躺在担架上抚摸平坦的小腹。当护士掀开毛毯检查伤势时，

我们同时看见那道正在渗血的缝合线——从耻骨蜿蜒到心口，像一条永远解不开的脐带。

远处废墟突然响起婴儿笑声。穿红肚兜的影子坐在断墙上，正把玩着四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

它朝我晃了晃402号的钥匙，王姐晾晒的婴儿服突然在朝阳中无风自舞，

袖管里伸出半透明的小手。**11:31**黑暗是温热的。我蜷缩在某种生物腔道里，

粘稠的液体包裹全身。手机早已不知去向，唯有腹部缝合线发出幽绿荧光。指尖触到墙壁时，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林医生抱着保温箱冲进电梯。

箱盖缝隙垂落的青紫手指突然勾住我的孕妇裙，当时我腹中刚满五个月的胎儿停止了胎动。

**11:35**血管状藤蔓缠住脚踝。我顺着荧光爬行，发现每条藤蔓末端都连着胎盘。

那些胎盘吸附在肉壁上搏动，表面浮现出人脸：401陈老太正在给尸婴喂香灰，

402王姐的胎儿在晾衣绳上摇晃，403的我躺在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