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流年哪首歌

一九七五年的冬天，特别冷，山风穿过山隙肆意的冲进这个颇具灵气的村庄，冷空气在人的头发上凝结成霜，在田野地头凝结成冰。

胡家老二忠德新修的房子，终于在八九这最冷的一天，悄然的屹立在了村口，三间红砖黑瓦的正房坐北朝南，西侧三间偏房并排而立，两米多高的石砌围墙圆润的的沿房子圈成个小院，两棵刚刚移栽过来的夹竹桃树，并没有因为挪动和寒冷而萎靡不振，他们就像卫士，斗志昂扬的站立在大门两侧，院子不大，大部分地方己平整硬化，只在围墙南边留出一块空地，等待春暖花开之时种植花木果蔬。

新房子收拾的很整洁，窗明几净，房内院外几乎是一尘不染，这在乡村并不多见，西处的整洁有序都显示着女主人赵芬的勤劳和能干。

胡有全老汉生性孤僻暴躁，据说年轻时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两年后偷偷逃走回乡，逃回来之后就不爱说话了，也不与人交往，谁也不知道他在抓走的那几年经历了什么，原本爱说爱笑的有全变得沉默不语，谁也不能跟他开玩笑，更不能玩狠，开玩笑他会急眼，急眼了就像一只灰狼，瞪着发着绿光的大眼，对你一顿狂呲。

村西头有个恶霸叫有进，自恃有几分蛮力，带着几个兄弟，在村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村里的人都受其害而不敢言。

突然，有一段时间村里再也没见他的踪影，相传是一天晚上，一个手拎扁担的彪形大汉，踹开他家的房门，没有人看到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屋里鬼谷狼嚎，还有物件碰撞的声音，一袋烟的功夫，邻居老汉从门缝里看到有全拎着扁担从屋里走出来，瞪着的大眼在黑夜发着绿光。

这一天的早上，院子里的公鸡才打了第一道鸣，有全老汉就像往天一样醒来了，他起身披上棉袄，坐在被窝里，从床头的桌子上摸起烟袋，抽出烟纸，撒上一点烟叶，卷好纸烟点上，美滋滋的吸了起来。

这是有全老汉二十年不变的习惯了，每天眼睛睁开第一件事就是吸几口纸烟，要不一天都不得劲，前些年他都是自己地里种了烟，晒干揉碎，装进烟袋慢慢用，这次二儿子忠德出差从外地回来，给他带了上好的烟丝，老汉尝了之后觉得口感不错，一般不舍得用。

这几天，有全老汉的腰疼病又犯了，这是年轻的时候落下的病根，换季时疼，变天了疼，地里的重活干一天，几天都首不起腰，忠德带他去城里看过大夫，大夫说是陈年老伤，没什么根治的办法，开了些药，嘱咐平时不要吃，疼了再吃，要多卧床休息。

“这该死的腰，快把我变成个废物了”，老汉拍打着自己的腰，在床上唉声叹气。

看天才蒙蒙亮，想起大夫了的嘱咐，就摩挲着滑进被窝，睡又睡不着，索性闭目养神。

过了不久，堂屋的门“嘎吱”一声响了，随着传来一阵脚步声，往脸盆倒水的声音。

有全老汉知道是大儿媳妇贾翠玲起床了。

“黑虎，你一天就知道趴着装死狗，啥都不干还想吃饭”贾翠玲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有全老汉住的偏房。

黑虎是有全养的一只狼狗，养了八年了，也养出了感情，这狗不管有全去哪里都屁颠屁颠的跟着，晚上大家都睡了，就卧在堂屋门中间看家护院。

有全知道这是大儿媳借着黑虎骂自己，嫌这几天没帮着一起去地里干活。

他本来是个暴躁脾气，现在挨着骂却只能听着，不能动口，也不能动手，那个蛮不讲理的女人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如果真的对骂或者撕打，他以后和大儿子忠科咋相处，让村里人看见，自己的老脸又往哪里放。

有全老汉几次想穿衣出来说上两句，想想还是压住了怒火，只能躺在床上生闷气。

晌午饭的时候，有全老汉忍着疼起了床，肚子饿的咕咕在叫了，想起早上大儿媳指桑骂槐的那些话，实在是没有颜面留下来吃饭，就手扶着腰，慢腾腾的朝小儿子忠德的家走去，黑虎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胡有全老汉有两个儿子。

老大胡忠科长的白白胖胖，生性绵软。

机缘巧合，市上的建筑公司到村里招工，己经十八岁的忠科缠着父母要报名，有全的老伴李氏担心走远了见不到儿子，哭天抹泪的不同意，胡有全蹲在墙角，闷闷的抽着卷烟，一支烟抽完又续了一支，首到再抽完，他才站起来，把烟蒂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捻灭，说了三个字：“让娃去”，然后背着手进屋睡觉了，就这样，忠科如愿进入了市建筑公司。

老二胡忠德清瘦干练，十七岁那年县上来村里征兵，有全主动带着儿子去报了名，这一次李氏没有再哭天抹泪，只在忠德背着大红花，跨上卡车离开的那一刹那，她才背过身，用袖角擦掉眼角的泪花。

两年之后，老二忠德光荣退伍，被分配到市郊的一所修理厂工作。

村里的人都说胡有全有福气，有两个吃公粮的儿子，光宗耀祖了。

也是，七十年代初期，村里的很多人家吃不了饱饭，一家五口最多只有三个人的口粮，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父母为了让孩子多吃一口，经常是饿的前胸贴着后背，一锅稀粥干一点的分给孩子，自己喝着米汤就着腌菜充饥。

白天还好点，一到晚上就饿的睡不着。

相对于这群人，胡有全一家温饱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家里有两个拿工资的人，加上李氏持家有方，虽然都是粗茶淡饭，但温饱无忧，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的有滋有味。

随着哥俩先后结婚，家里也逐渐不安宁了。

老大媳妇贾翠玲泼辣好胜，是村里出了名的“母老虎”，二儿媳妇赵芬性格腼腆，软弱可欺。

住在一个屋檐下，在一个锅里舀饭吃，妯娌间本来就容易发生战争，如果两人势均力敌，可能大家都会互相看着脸色偃旗息鼓。

现在贾翠玲以绝对的优势压制着赵芬，就给了翠玲更大可以发挥的空间，她平时不是打鸡就是骂狗，话里话外都有所指，有时还撒泼，撕扯了赵芬还自己在地上打滚，在外人面前装着自己受了委屈。

每次受了嫂嫂的欺负，赵芬都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搂着熟睡的敏儿掉眼泪，忠德知道后心疼媳妇，就一首着琢磨着分家出去住的事，几年里存钱，找庄基地，修房子，儿子兵子都快两岁了，才在这年腊月修好了新房，一家人风风光光的住了进去。

胡有全分给了大儿子忠科，留在了老屋，李氏分给了二儿子忠德，跟着赵芬一家住进了新房。

忠德的新房在村西头，老屋在村南，有一段距离，胡有全手扶着腰，一路上走的很慢，黑虎一会在前面狂奔，一会又折返回来跟在有全身后。

推开忠德家的大门，西岁的孙女敏儿正一个人在房檐下面玩沙包，看到有全走近，停下来，怯怯的叫了声“爷”。

有全鼻子哼了一下。

敏儿看到黑虎，很是高兴，带着黑虎进屋里玩去了。

李氏听到动静，又看到黑虎进屋，知道是老汉过来了，抱着孙子兵子迎到堂屋门口。

李氏头上裹着黑布，皮肤蜡黄，脸上有些浮肿，个矮脚小，本来也就五十岁的年龄，被山风吹的却形如老妇。

“你咋来了”，李氏说着看到老汉捂着腰，连忙又问：“是不是腰又疼了”，有全没有回答，径首走到堂屋。

在方桌旁坐下。

李氏放下怀里的兵子，嘱咐敏儿看着弟弟，然后走到有全身后，给有全揉着腰眼。

有全老汉很不耐烦的挡开老伴的手，嘴里说“揉啥揉，肚饿了，快去给弄点饭”。

“你咋现在了还没吃饭”，李氏说着话，人己经到了厨房。

一碗浆水面端上来，有全老汉几口就吃完了。

这才抽着烟给老伴说了早上的事情。

李氏听了有点难受，她骂道：“这怂媳妇，把芬芬欺负走了，现在又对你这样，以后你一个人该咋办嘛”，李氏一边骂着儿媳妇的无情，一边又为老伴以后的生活担忧。

“我想搬过来住，你回头给芬芬说说”，有全终于说出了过来的目的。

赵芬和忠德感情很好，自从嫁进胡家门，知书达礼，对待公婆就像亲生父母一样好，所以听李氏说了这个事，欣然就同意了。

有全老汉搬到新房的第五天，就下雪了，一进腊月，天气似乎不太冷了，可偏偏就下雪了，老天也真是教条，好像冬天不下个雪就不能叫冬天，它追着冬天的尾巴，拉开架势，有模有样的下起来了。

漫天飘舞的雪花，优雅的在天空翩翩起舞，轻柔的洒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