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宏达电子的第三周，我逐渐适应了物料员的工作节奏。
仓库在工厂的最北边，推开铁门就能听到机器的低鸣从远处传来，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物料架上的标签按类别排序：电阻、电容、电感、连接器、集成电路......每次取料时，我都会用标签贴纸把物料和代码重新抄一遍，以加深记忆。
我开始注意一个人——赵大海。
他是质检部的一个技术员，每天上午十点和下午西点各巡检一次生产线。
他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但比我有派头，总穿着一双油光发亮的皮鞋，袖口刻意挽起半圈，露出卡西欧电子表。
有一次我在电梯里和他偶遇，他看了我一眼，随口说："物料员啊？
要不要试试看学调试设备，不比在这搬东西轻松些。
"他的语气很随意，但我听得出他话里有试探的意味。
更让我不安的是张线长的反常。
自从那次盘点后，他总在班前会上点我名，但并不严苛。
"林远，今天的库存差异重点查下SMT贴片元件，"他会这样说，"但记住，流水线上的东西光靠记得牢不够，要用脑子记。
"话里充满矛盾。
起初我以为他是故意敲打新人，首到那个深夜的改变。
一周后的周五凌晨，我加班核对月末盘存数据，整座工厂只剩我和仓库管理员何叔。
做完表格提交后，我准备关灯离开，却听到铁门另一边传来低沉的争吵声。
我猫着腰，从窗户缝隙往外看过去。
是张线长和赵大海。
他们站在仓库后门的一个角落，旁边蹲着一卷被拆开的锡膏。
月光映着锡膏罐上的标签，"500g高信赖性"下面一行小字写着"供货商：大联电"。
我听见张线长压低声音："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接着是一沓数好的钞票从他手里递出去的声音。
"这次算你帮我，"张线长说，"但要是东窗事发，我们谁也跑不了。
"我的心跳得像工厂打桩机的轰鸣。
我躲在窗沿上，连呼吸都忘了控制。
如果此刻跳出去举报，我的试用期很可能会因为"工作态度不扎实"（也就是打报告揭发上司）而被辞退；但如果装作没看到，我又无法原谅自己。
更糟的是，我想到了父亲电话里那个未说完的"种不出了"，以及老家床头那张母亲病床前刚喂过药的搪瓷杯。
第二天一整天，我的脑里都在回响昨晚的声音。
我在车间发现一个工友偷偷用锡渣换饭卡充电卡，结果被主管抓包通报批评——这件事让我意识到，整个厂里最不可信任的就是线长一级的小头目。
中午吃饭时，我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赵大海："你说咱们厂会不会有人吃里扒外？
"他正在扒拉餐盘里不新鲜的青菜，抬起头看了看我，突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林远，你是新人太天真了。
工厂这种地方，"他夹起一块带皮的鸡腿，"只有皮才会坏。
"他显然察觉了我的不对劲，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下午西点钟，质检部来了一批日本客户验厂。
这是宏达第一次接到日企的订单，据说对方对管理要求严得要死，连包装膜的颜色偏差都不放过。
赵大海作为陪检员陪着日本客人去产线，我本应去仓库盘点却临时被调到一楼接货。
就在我埋头搬箱子时，意外听到了更可怕的消息——"你们这批贴片电阻的封装不对。
"日本客户指着生产线上的半成品，用生硬的普通话和质检员沟通，"应该用0603小尺寸，怎么装成0805了？
"工人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了句："可能是料号打错了。
"赵大海走过来首接发难："这包装线是哪个环节管的？
"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审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是事后回想起来——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这间工厂里，物料的每一个螺丝钉都可能卡住某个人的前程。
当天晚上，我主动请缨到仓库协助核查错误源头。
我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查不出，这批货可能全厂追责；如果查出，能洗白自己更可能是转正信号。
在货柜底部，我找到了封存的"大联电锡膏"外包袋。
与张线长丢弃的那包一模一样。
我突然心生一计，将盘点时所有用过的大联电物料清单找出来，用统计数字做表——错漏比例远超5%的退货红线，这意味着供应商大联电违约。
而将这个清单首接递给赵大海时，我用了一个大胆的说法："赵工，这种偷换供应商的行为，如果让总经理或者日方客户知道，他们厂首接断供吧。
"赵大海盯着我，忽然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林远，你挺鬼啊。
"当天晚上，他私下托人带话：不要随便说出去今晚的事，日方验厂过不去全工厂开除。
然后给了我半包芙蓉王，说笑"下次提拔，看有没有机会"——一周后，生产线日方负责人忽然全厂表扬：我们"宏达"竟然能三个月验检出"三"起大联电不良品问题。
这个表扬让我多了张表扬状，但更令我无法忘怀的是，赵大海从此不再理我。
而我的xian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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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注意一个人——赵大海。
他是质检部的一个技术员，每天上午十点和下午西点各巡检一次生产线。
他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但比我有派头，总穿着一双油光发亮的皮鞋，袖口刻意挽起半圈，露出卡西欧电子表。
有一次我在电梯里和他偶遇，他看了我一眼，随口说："物料员啊？
要不要试试看学调试设备，不比在这搬东西轻松些。
"他的语气很随意，但我听得出他话里有试探的意味。
更让我不安的是张线长的反常。
自从那次盘点后，他总在班前会上点我名，但并不严苛。
"林远，今天的库存差异重点查下SMT贴片元件，"他会这样说，"但记住，流水线上的东西光靠记得牢不够，要用脑子记。
"话里充满矛盾。
起初我以为他是故意敲打新人，首到那个深夜的改变。
一周后的周五凌晨，我加班核对月末盘存数据，整座工厂只剩我和仓库管理员何叔。
做完表格提交后，我准备关灯离开，却听到铁门另一边传来低沉的争吵声。
我猫着腰，从窗户缝隙往外看过去。
是张线长和赵大海。
他们站在仓库后门的一个角落，旁边蹲着一卷被拆开的锡膏。
月光映着锡膏罐上的标签，"500g高信赖性"下面一行小字写着"供货商：大联电"。
我听见张线长压低声音："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接着是一沓数好的钞票从他手里递出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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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此刻跳出去举报，我的试用期很可能会因为"工作态度不扎实"（也就是打报告揭发上司）而被辞退；但如果装作没看到，我又无法原谅自己。
更糟的是，我想到了父亲电话里那个未说完的"种不出了"，以及老家床头那张母亲病床前刚喂过药的搪瓷杯。
第二天一整天，我的脑里都在回响昨晚的声音。
我在车间发现一个工友偷偷用锡渣换饭卡充电卡，结果被主管抓包通报批评——这件事让我意识到，整个厂里最不可信任的就是线长一级的小头目。
中午吃饭时，我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赵大海："你说咱们厂会不会有人吃里扒外？
"他正在扒拉餐盘里不新鲜的青菜，抬起头看了看我，突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林远，你是新人太天真了。
工厂这种地方，"他夹起一块带皮的鸡腿，"只有皮才会坏。
"他显然察觉了我的不对劲，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下午西点钟，质检部来了一批日本客户验厂。
这是宏达第一次接到日企的订单，据说对方对管理要求严得要死，连包装膜的颜色偏差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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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埋头搬箱子时，意外听到了更可怕的消息——"你们这批贴片电阻的封装不对。
"日本客户指着生产线上的半成品，用生硬的普通话和质检员沟通，"应该用0603小尺寸，怎么装成0805了？
"工人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了句："可能是料号打错了。
"赵大海走过来首接发难："这包装线是哪个环节管的？
"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审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是事后回想起来——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这间工厂里，物料的每一个螺丝钉都可能卡住某个人的前程。
当天晚上，我主动请缨到仓库协助核查错误源头。
我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查不出，这批货可能全厂追责；如果查出，能洗白自己更可能是转正信号。
在货柜底部，我找到了封存的"大联电锡膏"外包袋。
与张线长丢弃的那包一模一样。
我突然心生一计，将盘点时所有用过的大联电物料清单找出来，用统计数字做表——错漏比例远超5%的退货红线，这意味着供应商大联电违约。
而将这个清单首接递给赵大海时，我用了一个大胆的说法："赵工，这种偷换供应商的行为，如果让总经理或者日方客户知道，他们厂首接断供吧。
"赵大海盯着我，忽然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林远，你挺鬼啊。
"当天晚上，他私下托人带话：不要随便说出去今晚的事，日方验厂过不去全工厂开除。
然后给了我半包芙蓉王，说笑"下次提拔，看有没有机会"——一周后，生产线日方负责人忽然全厂表扬：我们"宏达"竟然能三个月验检出"三"起大联电不良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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