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之际

季婉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原中醒来。

狂风卷着雪粒割在脸上，她发现自己穿着厚重的科考服，腰间挂着与怀表同款的齿轮装置。

不远处的观测站亮起红灯，建筑顶端的天文望远镜正对准双子座方向。

"季婉！

"熟悉的声音从风雪中传来。

穿黑色羽绒服的夏秋跌跌撞撞跑来，护目镜上凝结着冰晶。

季婉注意到他左耳垂着银质耳钉，与记忆中那个总缠着创可贴的男生判若两人。

"你终于醒了。

"他摘下滑雪手套，掌心布满冻疮，"时空乱流把我们冲到了2035年的南极科考站。

"季婉触碰他的手腕，瞬间被无数记忆碎片淹没：这个世界的夏秋是星垣会首席科学家，正在研发能穿越时空的"量子跃迁舱"。

而她自己，则是被洗脑后的实验体17号。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夏秋突然扯开她的衣领，锁骨下方露出菱形的金属植入物，"这是时空锚点控制器，会逐渐侵蚀你的大脑。

"警报声从观测站传来。

季婉看见三个身着防护服的人冲出来，他们面罩下的皮肤泛着诡异的蓝光。

当为首者举起能量枪时，夏秋突然将她推进雪堆。

"去找林深！

"他的声音混着血沫，"只有他能逆转......"季婉在雪地里爬行时，怀表链突然断裂。

表盘坠入冰裂缝的瞬间，她看见冰层下封存着无数相同的季婉站在育英学园的梧桐大道上，校服领口被晨风吹得微微发颤。

她盯着教学楼尖顶的铜制日晷，分针正指向七点五十五分——距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五分钟。

掌心的怀表突然发烫。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表盘永远停在十点零七分。

季婉按住跳动的血管，指甲陷入掌心月牙形的疤痕。

自从三个月前在医院醒来，她就发现触碰他人皮肤时会看见奇怪的画面，像被风吹散的胶片。

"小心！

"书包带突然被人拽住，季婉踉跄着后退半步。

一辆山地车擦着她的裙摆掠过，车筐里的篮球滚到梧桐树根旁。

"抱歉啊同学！

"骑车男生单手扶把，另一只手冲她比了个抱歉的手势。

季婉盯着他手腕上的运动护腕，忽然看见无数光斑从护腕缝隙里渗出，像被揉碎的彩虹糖。

这种症状最近越来越严重了。

季婉摸出书包里的葡萄糖注射液，冰凉的玻璃瓶让她微微清醒。

从去年冬天开始，她每隔三天就会低血糖发作，医生说是应激性低血糖，但她知道真正的病因藏在记忆的裂缝里。

天文社天台飘来咖啡香。

季婉仰头望去，玻璃穹顶在晨光中折射出棱镜般的光晕。

那里是全校唯一能避开人群的地方，她快步穿过连廊，木质楼梯发出吱呀轻响。

推开天台铁门的瞬间，季婉听见风铃般的笑声。

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正把天文望远镜转向东方，镜片反射的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

"观测双子座流星雨需要等猎户座升到正南方。

"男生突然开口，声音像浸在蜂蜜里的玻璃珠，"你来得太早了。

"季婉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铁栏杆。

她注意到男生左手无名指缠着创可贴，伤口处渗出的血迹在晨光中呈现淡紫色——那是焦虑的颜色。

"我不是天文社的。

"她攥紧书包带，指尖触到金属扣的纹路。

上次触碰这个位置时，她看见自己躺在急救室，心电监护仪的绿光在母亲脸上投下阴影。

"低血糖？

"男生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锡纸包装在阳光下泛着彩虹色光晕，"吃这个会好点。

"季婉正要拒绝，眼前突然泛起黑雾。

太阳穴突突首跳，怀表在口袋里剧烈震颤。

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往下倒时，己经被男生扶住了肩膀。

皮肤相触的瞬间，季婉的视野被璀璨银河填满。

无数光斑组成星座图案，猎户座的腰带三星正在缓缓旋转。

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被拉成绵长的颤音，像老式留声机卡带的前奏。

"没事了。

"男生的声音带着薄荷般的清凉，"我叫夏秋，天文社社长。

"季婉抓住他的手腕，光斑突然具象成记忆碎片：穿着蓝裙的女孩在暴雨中骑车，刹车失灵的尖叫混着救护车的鸣笛。

她看见夏秋跪在医院走廊，指甲抠进瓷砖缝隙，血珠滴在检验报告上——联觉症确诊书。

"放开我！

"夏秋突然甩开她的手，瞳孔剧烈收缩。

季婉踉跄着撞向望远镜支架，镜片碎裂的声音像水晶风铃被踩碎。

"你......"夏秋盯着她颤抖的指尖，"你怎么会看到那些？

"季婉退到天台边缘，梧桐树的影子在她校服上投下斑驳裂痕。

怀表的齿轮发出诡异的转动声，表盘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

她终于明白，那些被风吹散的胶片，是他人的记忆碎片。

而这个叫夏秋的男生，他的记忆里藏着整个宇宙。

怀表，每块表盘都停在十点零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