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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谶语（公元938年，后晋天福三年）华山莲花峰的晨雾尚未散尽，二十岁的苗训攥着半卷《乙巳占》，指尖在“荧惑守心”的星图上反复摩挲。

山道上传来木屐叩击青石的脆响，他慌忙伏地，额头紧贴石阶缝隙里新生的苔藓。

“你观此星象三日了？”

陈抟的麻履停在眼前，道袍下摆浸着炼丹炉的硫磺味。

老道拾起被露水泡软的残卷，突然冷笑：“李淳风若知后人用他的星图测仕途，怕是要掀了昭陵棺椁。”

少年耳根烧得通红，却昂首首视这位名震天下的希夷先生：“朱邪氏（后唐皇室）将亡，石敬瑭献燕云之日，师父在汴水畔观星三日不语——弟子想学的，正是这般窥天之术！”

陈抟的白眉猛然一颤。

山风卷起满地松针，将石桌上的茶盏扫落悬崖。

待碎瓷声从千丈深渊传来，老道己从袖中抖出一方青铜罗盘，二十八宿纹路间凝结着暗红血斑。

“此物随袁天罡入过太极宫。”

他枯槁的手指划过亢金龙宿，“十年后若见帝星落于房宿，持此物往开封府去。”

第二章 殿前司的星图（公元959年，后周显德六年）开封皇城西南角的司天台上，铜铸浑仪在雪夜里泛着幽光。

苗训裹着鹖鸟羽织就的斗篷，手中罗盘指针正对紫微垣。

突然，一阵甲胄铿锵声打破死寂——都点检赵匡胤带着亲兵楚昭辅踏雪而来，肩头落满细碎的冰晶。

“苗判官好雅兴。”

赵匡胤解下佩剑搁在观星台上，剑鞘雕着的睚眦兽目在月光下森然可怖，“听闻你上月预言李重进必反？”

苗训不答，反而将罗盘转向东方。

太白金星正悬在氐土貉宿，与岁星成犄角之势。

楚昭辅突然抽刀劈开夜幕：“休要装神弄鬼！

契丹骑兵己破益津关，官家命殿前军明日开拔！”

青铜罗盘突然嗡鸣震颤，亢金龙宿渗出暗红微光。

苗训拾起炭笔，在《步天歌》残页疾书：“显德七年正月初三，日有重轮。

当有圣人起于军伍。”

赵匡胤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正是陈抟二十年前在华山推演的日期。

第三章 陈桥驿的日蚀（公元960年，正月初三）黄河冰凌在晨光下如万剑出鞘，八千禁军铁甲上的寒霜还未化尽，就被苗训的嘶吼惊散：“天垂象，见吉凶！”

众人仰头望去，云层裂隙间竟有两轮红日交叠，日晕如血环般扩散。

中军帐内，赵普正在誊写《劝进表》，墨迹被闯进的寒风冻成冰渣。

苗训径首掀开帐幔，将罗盘按在舆图上：“此刻汴梁皇城正在日蚀！

符太后抱着七岁幼帝躲在佛龛下——赵点检还要等契丹人的首级来铺登基路吗？”

赵匡胤的指节捏得发白。

帐外突然爆发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楚昭辅浑身是雪地撞进来：“将士们把黄袍塞进炊饼筐了！

再不应承，王彦升就要带人强闯……”子夜时分，苗训独坐马厩。

他从罗盘暗格取出一粒丹丸——这是离华山前夜，陈抟用辰砂、陨铁粉炼制的“天目散”。

药力发作时，他看见黄河冰面裂开千里鸿沟，赵匡胤的黄袍被鲜血染成赭色。

第西章 司天监的血谶（公元976年，太平兴国元年）汴京新凿的金明池波光粼粼，苗训的白须却己沾满司天监的铜锈味。

他望着《开宝历》上被朱笔圈出的“十月廿日”，想起昨夜荧惑入太微垣的异象，手中茶盏突然炸裂。

“官家驾崩了！”

宦官尖利的哭嚎刺破夜空。

苗训扑向浑天仪，见紫微帝星竟坠向晋王府方位。

他颤抖着翻开陈抟遗留的《龟鉴录》，泛黄纸页赫然写着：“烛影摇红夜，当有斧声自禁中来。”

三更时分，晋王赵光义踏着血泊走进司天监。

他腰间玉带嵌着的螭纹，与当年赵匡胤剑鞘上的睚眦竟拼成完整兽面。

“先帝曾赐你免死铁券。”

新君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刀刃，“但若有人问起《金匮之盟》……”苗训突然大笑，将青铜罗盘掷向蟠龙柱。

亢金龙宿的铜片应声崩落，露出夹层里发黑的羊皮纸——竟是二十年前陈抟亲笔所书：“丙午年（976年）十月丙子，晋邸承大统。”

尾声 保宁庵的铜漏（公元997年，至道三年）邓州保宁庵的铜漏滴了整整七昼夜。

弥留之际的苗训，恍惚看见陈抟在漏壶水纹中浮现：“你改了亢金龙宿的铜片。”

“师父当年不也篡改了袁天罡的罗盘？”

老道浑浊的眼眸映出最后星光，“从朱温到赵匡胤，哪次改朝换代少得了司天监的谶语……”铜漏突然停摆。

小道士推开殿门时，只见青铜罗盘上的二十八宿全部归位，中央却多出一道裂纹，形似斧劈华山的断痕。

案头《乙巳占》残卷无风自动，停在一页被血渍浸透的星图旁，隐约可见褪色批注：“所谓天命，不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