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覆旧梦

世人都说人在将死之际会看到自己日思夜想之人满园的桃花盛开，

粉白的花瓣如雪花般飘落我躺在躺椅上，回想着和裴瑾一起的点点滴滴那时的我们无忧无虑，

轻易便许下一辈子不分离的诺言。那时的裴瑾总是像个小猴子一样，

灵活地爬上桃树总会摘下那最娇艳的花朵，轻轻插在我的发间，笑着说“阿璃，你看，

你比这桃花还好看呢！”我脸颊绯红，佯装生气地追着他打，他就满院子跑，

笑声在花香中回荡。风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恍然间我好似看到裴瑾我伸出手想要触碰少年，

泪水从我的眼眶涌出，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裴瑾，你…你是来带走的吗？

”少年郎对我一笑如春风般拂过我的心，我缓缓闭上了眼裴瑾，

若有来世该多好啊01我缓缓睁开眼，耳边传来若兰熟悉的声音"小姐，小姐，你醒了啊？

"眼前是若兰年轻稚嫩的脸庞，我一阵恍惚，喃喃道"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若兰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露出担忧的神情"这也不烫啊，小姐怕不是烧迷糊了，

都开始说胡话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您忘了和裴公子打架掉水里的事了吗？

"打架、落水、发烧——这不是我十三岁那年与阿瑾抢弹弓时发生的事吗？我猛地坐起身，

急切地抓住若兰的手"若兰，今年是天启十五年吗？裴瑾他...他还好吗？

""今年就是天启十五年啊，"若兰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裴公子早醒了，

早上还来看过小姐你呢。"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阿瑾还活着，

他真的还活着！前世的一切悲剧都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我呆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中映出一张稚嫩的脸庞——这是我十三岁时的模样手指轻轻抚过镜面，

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裴瑾出征前在墙头问我是否会去送他，

我赌气说不；他在战场上为救我而寻药，却假借他人之手；最后他战死沙场，

尸骨不全..."小姐，您怎么又哭了？"若兰手忙脚乱地递上手帕。我擦去泪水，

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噩梦二字在我舌尖打转，那确实是场噩梦，

一场延续了十年的噩梦。"裴公子说等您醒了，让奴婢带您去兰宛找他。

"若兰一边为我梳发一边说道。我的心跳骤然加快。前世这一天，裴瑾确实来探望过我，

还送了我一个修好的弹弓作为赔礼那时我只顾着生气，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如今想来，

那个弹弓上的花纹分明是他亲手雕刻的，花了他多少心思啊。"快帮我梳妆。"我催促道，

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想到即将见到活生生的裴瑾，我的胸口又酸又涨，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若兰的陪同下，我向兰宛走去。远远地，我便看见亭子里那道熟悉的身影——红衣黑发，

身姿挺拔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小姐，你怎么停下了？裴公子还在等你呢。"若兰轻声提醒。我深吸一口气，

强自镇定"没事，只是...有些恍惚。"每靠近一步，裴瑾的轮廓就清晰一分。

他背对着我，正在摆弄手中的什么东西阳光透过亭子的雕花栏杆，

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件红衣鲜艳如火，衬得他肤白如玉——这是我最爱的模样，

鲜活的、会笑会闹的裴瑾，不是灵堂里那具冰冷的尸体。"小璃儿，还生气呢？

"裴瑾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

细长的桃花眼里盛满笑意"看我可是跑了好几家店铺才修好的"他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弹弓，

正是我们争执时摔坏的那个。我怔怔地望着他，喉咙发紧。

这张青涩的脸庞与记忆中灵堂里那张布满血污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让我心如刀绞前世我至死都没能告诉他，我有多后悔那天没有好好送他，

有多后悔没能亲口对他说一句"我心悦你"。"洛璃？"裴瑾见我久久不语，

疑惑地歪了歪头。下一秒，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冲上前紧紧抱住了他少年的身躯温暖而真实，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能感受到他胸膛下有力的心跳这不是梦，不是幻觉，我的裴瑾真的回来了。"哎哟，

这是怎么了？"裴瑾被我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手足无措，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洛璃，

你告诉我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欺负你了，我立马将他套着麻袋暴揍一顿给你出气！

"我摇了摇头，把脸埋在他胸前，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我...我没事，

就是病愈还没缓过来"顿了顿，我又补充道"再说了，天都谁敢欺负我长乐郡主？

"裴瑾轻笑出声，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戏谑"也对，

整个天都哪家公子和小姐敢惹你这只小母老虎啊，都避之不及的"他揉了揉我的发顶，

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只有小爷我才敢摸你的老虎头。"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连忙从他怀里退出来，故作恼怒地踢了他一脚“裴瑾，你说谁是小母老虎呢？

信不信我告诉你阿爹，让你阿爹揍你！"他半弯下腰，与我平视，

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长乐郡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吧。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里面盛满了笑意"我这大病初愈，

可经不起我爹的暴揍。"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我的呼吸又乱了节奏前世他出征前夜，

也是这样趴在墙头看我，问我是否会去送他那时我若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看看他，该有多好。

"洛璃？"裴瑾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病还没好透？

"我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可能是风寒还没缓过来。"目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唇色上，

我心头一紧"你的伤...好点了吗？"裴瑾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就这点小伤，

小爷躺半天就好了。"他顿了顿，声音突然低了下来"那个...弄坏你的弹弓很抱歉，

我不知道这是你小舅舅送你的。"他说完，竟向我躬身行礼道歉。我一时愣住在天都，

能让这个年少成名的混世魔王低头认错的人可不多前世我怎么就没发现，他对我有多特别呢？

"你都笑了，是不是代表原谅我了？"裴瑾见我笑出声，

立刻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那我可要回去给我阿爹阿娘交差了，

不然老头子又要抽我了。""好，我原谅你了。"我轻声道，看着阳光下的少年，

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世，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裴瑾闻言，利落地翻出亭子。

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我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回到房间后，我立刻开始谋划。前世裴家覆灭是在天启二十年，

距离现在还有五年时间我必须弄清楚裴家败落的真相，才能设法阻止。"若兰，去打听一下，

我爹现在在哪里。"我吩咐道。若兰很快回来禀报"王爷在书房，正与王妃说话。

"我点点头，让厨房准备了一碗银耳羹，亲自端着向书房走去刚走到门外，

就听见里面传来父亲沉重的声音"计划快要实施了，桑儿你尽快告知崔玥瑶，

让裴兄早做准备吧。天都要变天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忧虑"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父亲长叹一声，没有回答。我只觉得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浑身发冷原来裴家的覆灭真有皇室的手笔！

父亲、皇伯伯与裴叔叔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吗？为何要置裴家于死地？"谁在外面？

"父亲厉声喝道，一枚银针破窗而出我本能地闪避，银针擦着我的脸颊飞过，带起一阵刺痛。

"父亲，是我，璃儿。"我稳住心神，推门而入。父亲和母亲从书房走出，脸色都不太好看。

父亲严肃地看着我"不管你今晚听到了多少，都必须烂在肚子里，不许再与裴家任何人接触。

"我咬了咬唇，突然跪了下来"父亲，从小到大我从未求过您什么。

今日我求您将我许配给裴瑾！""胡闹！"父亲勃然大怒"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你一个姑娘家，怎可如此不知羞耻！"我重重磕了个头，

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若父亲不应允，我便长跪不起！无论裴家将来会发生什么，

裴瑾我嫁定了！您与母亲儿时就说我二人天作之合，如今我已及笄，合该定下婚约！

""你..."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母亲俯身扶我，眉头微蹙"璃儿，你当真非裴瑾不可？

他前日才害你落水染病...""母亲，他待我极好。"我抬头直视母亲的眼睛，

语气无比认真"这一生，我只想嫁他一人。"母亲与父亲对视一眼，

轻叹道"若这是你所愿...罢了，明日我们便去裴家提亲。"我喜极而泣，

扑进母亲怀里这一世，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裴瑾身边，与他共同面对风雨了。这一世，

我绝不会让遗憾重演02提亲的消息很快传遍天都。裴瑾得知后，当天晚上就翻墙来找我。

月光下，他站在我院里的梨树下，红衣似火，黑发如墨，比任何梦境都要美好。"洛璃。

”他声音有些哑"你当真愿意嫁我？"我推开窗户，夜风带着梨花香拂过面颊"怎么，

裴小将军不敢娶？""我..."他难得语塞"我不像崔子伶饱读诗书，

也不像太子殿下文武双全。外界都说我纨绔不堪...""裴瑾。"我打断他"我只问一句，

你喜欢我吗？"月光下，我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喜欢。""那便够了。

"我满目含情的看着他"我洛璃今生今世，只嫁你裴瑾一人。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他愣住了，眼中似有泪光闪动。良久，他轻声道"好。若有一天你不愿了，随时可以离开。

"他从怀中取出一支桃花簪放在窗台上"给你的。本来...早就想送了。"我拿起簪子，

指尖发颤。这支簪子！前世我在他的遗物中发现的，正是这支桃花簪！

原来他早就..."为什么之前不送？"我轻声问。他别过脸"总觉得...配不上你。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般疼这个在外人眼中嚣张跋扈的少年，原来骨子里这样自卑“裴瑾。

”我唤他“过来”他疑惑地走近，我探出身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现在，你跑不掉了。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整张脸瞬间红透，活像只煮熟的大虾我忍不住笑出声，他这才回过神，

结结巴巴道"你...你等着！成亲后看我怎么...怎么...""怎么？"我挑眉。

他忽然伸手扣住我的后脑，重重吻了上来这个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和热情，

几乎夺走我的呼吸。"这样。"他松开我，得意地笑了。三个月后，我与裴瑾大婚。喜堂上，

我穿着绣金凤的大红嫁衣，他一身喜服英挺如松当我们对拜时，我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泪光。

"礼成——"随着喜娘的高唱，我正式成为了裴瑾的妻子前世求而不得的梦，今生终于实现。

洞房花烛夜，他小心翼翼地挑开我的盖头，呼吸顿时一滞"娘子...你真美。

"我笑着拉他坐下，为他斟了合卺酒。酒过三巡，他的胆子大了起来，

伸手抚上我的脸"这不是梦吧？""不是梦。"我握住他的手"我是真的，你也是真的。

"他忽然一把将我搂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洛璃，我会对你好的，

一辈子都对你好。"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我知道。"红烛摇曳，

罗帐轻垂，这一夜，我们终于真正属于彼此。婚后的日子甜蜜而平静，

裴瑾表面上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小将军但只有我知道，他会在清晨为我描眉，

会在夜里为我盖被，会记得我所有的喜好然而，幸福之下暗流涌动。

我开始暗中调查前世裴家覆灭的真相，利用父亲给我的影卫收集情报。"娘子，

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一天夜里，裴瑾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

我放下手中的密信，转身搂住他的脖子"没什么，只是有些累。

"他皱眉"是不是那些夫人又为难你了？我明天就...""没有。

"我笑着打断他"有裴小将军在，谁敢为难我？"他得意地哼了一声，

忽然压低声音"那...为夫今晚可以..."我红着脸捶他"不正经！

"他大笑着将我打横抱起"对自己娘子，要那么正经做什么？"嬉闹间，

我暂时忘记了那些阴霾。但夜深人静时，我仍会惊醒，确认身边的裴瑾还在呼吸，

才能再次入睡。03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天启十八年冬，边境告急。皇上命裴瑾率军出征。

"娘子，别怕。"裴瑾穿着铠甲，英气逼人"我会很快回来的。

"我死死攥着他的披风"能不能...不要去？"他愣了一下，蹲下身与我平视"洛璃，

怎么了？"我无法告诉他前世他就是死在战场之中，我多想自私一会将他迷晕，

一直关起来但我不能，他先是忠君爱国的裴家人，其次才是我的夫君，

我只能强忍着泪水摇头"我...我有不好的预感。"他笑了，捏捏我的脸"小傻瓜，

你夫君我可是战神转世，不会有事的。""答应我，一定要回来。"我声音哽咽。

"我答应你。"他郑重地说，然后吻去我脸上的泪水"等我回来，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男孩像我，女孩像你。"我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他走的那天，天都下起了雪我站在城墙上，

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雪幕中，胸口疼得几乎窒息。裴瑾走后，

我日夜不安直到前线传来急报裴瑾被困落城，粮草断绝，援军迟迟未至！

我立刻进宫求见皇上，在明仁殿前长跪不起"皇伯父！求您救救裴家军！"我一遍遍叩首，

额头磕出血来。殿内，皇上与父亲站在窗边，神色复杂"皇兄，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父亲低声问。皇上叹息"棋盘已好，落子无悔啊。"最终我昏倒在殿前。醒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