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归零的街道我是在没有钟表的世界醒来的。不是梦，但也不像清醒。
就像有人突然把我的人生从“播放”掐到了“暂停”，
然后丢进了一个陌生又安静的光影房间。我睁开眼时，正躺在一块漂浮着的银白色面板上，
它像是床，却没有床脚，也没有重力。四周是光滑得反光的墙体，
呈现出一种难以分辨方向的柔亮。天花板上，没有灯，却明亮得刚好，不晃眼，也不暖。
我坐起来，试着开口，嗓子发涩：“有人吗？”没人回答。房间里静得吓人。我环顾四周，
除了我脚下那块漂浮面板，整个空间像是空的。但下一秒，地面亮起一道微弱的光，
从我面前延伸出去，像在提示方向。我下意识跟了上去。穿过一个透明的弧形门，
进入了一条……我不知道叫什么的通道。像街道，但没有商铺，没有风，没有人影。或者，
该说是某种城市模拟体。它太干净了，干净得不真实。没有尘土、没有噪音，
就像把世界存放在真空里一样。我走了十几分钟，才听见某种声音，一种低低的电流鸣响，
像风吹过微弱感应器发出的呼吸声。我停下脚步。“你终于醒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我背后响起。我猛地转身。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孩。
她穿着纯白的衣物，像从某种实验室里走出来的研究员。头发细密柔顺，面无表情，但不冷。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像一直在等我。“你是谁？”我张嘴，发现声音里有点发抖。
她的声音稳定如水：“我是Y27，延时意识体。”我愣了一下：“你是AI？
”“在你所在的年代，是这么称呼的。”她微微点头，“我是你的接引者。”“接引？
”我皱眉，“我怎么到了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情绪，
却不知为何让我觉得很难直视：“你穿越了。这是一百年后的世界。”我大脑嗡的一声。
“你说什么？”“现在是2125年。”她看着我身后的虚空，
“你从2025年被投放而来。状态编号为：P-2025。我感觉脑袋轰地一声炸了，
僵在那里，努力让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平稳下来。我没有车祸，没有意外，没有时空门。
我只记得自己昨晚在电脑前加班，困到趴在桌上闭了眼……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我捏着太阳穴，尽量用理性去分析这些天方夜谭的词汇：“投放？我为什么会被投放？
那其他人呢？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Y27轻轻侧头：“人类大部分意识已迁移至上层思维层。现在地表生活的，
只有部分生物躯壳适配者和情绪模拟体。”我：“……你刚刚说的每个词我都懂，
但连起来我一句都听不懂。”她顿了一秒，像是在切换解释模式。
“简化表达：人类现在不太需要肉身了。意识可以被上传、保留、迁移。
而你这种完整保留肉体的形式，已经很少见了。
”我不知道该用“震惊”还是“崩溃”来形容我此刻的状态，
就像是忽然被塞进了一本未来社会通识教科书的第一页。“那你呢？”我看着她，
“你看起来很像人类。”“我是第三代延时意识体。
我的语言、行为、外表都根据你的时代定制。”她平静地说，“为了让你适应。
”“适应什么？”“一个你可能无法融入的世界。”她带我穿过那条街，
那些金属纹理的建筑似乎会“看人”，我们走近时，它们自动开启门扉，门后却不是房间，
而是立体的“信息墙”——像光构成的书页，翻动间投出无声的影像。“这是城市的记忆库。
”她说，“你可以看到100年间的变化记录。”“我现在只想喝一口热水。”我有点头晕，
说出来的声音也没底气。“你可以试试这个。”她递给我一只银色容器。我喝了一口，
竟然真的是水，有温度，也有味道。“你还真是……准备得很周到。
”她低声回应：“我们为每一位时差者都预备了这种级别的适应流程。”我顿住了。
“你是说……不只我一个？”她看着我，眼神平静到近乎冷漠。“在过去十年内，
曾有3位时差者被检测到进入本纪年。他们都尝试融入。”“结果呢？
”她答得很轻：“他们都选择了离线。”我愣住。“什么意思？”“终止意识波动。也就是，
你们理解的’结束’。”我的指尖发凉。她忽然看着我，
声音比刚才更低一些：“所以……你想留下吗，P-2025？
”2 我们不属于同一个时间“你想留下吗？”Y27站在光的边缘，脸上没有表情，
但她的问题像一根针，扎得我后脊一阵发凉。我没能马上回答。“你可以选择转入栖息层，
”她继续，“也可以进入模拟生活区，或者申请意识迁移，上传至云端。
”“听起来像是在办户口。”“你现在是异常存在，你的生存方式需要登记备案，
否则系统会视你为临时性个体，三十日后自动注销。”“注销……是指？”“终止意识波动，
强制重启。你会遗忘此处的一切。”我握紧了手指：“听上去像是在逼我接受某种生活方式。
”“我们并不逼迫任何人。”她轻声说，“只是提供你能理解的选项。
”我忽然笑了：“那有没有第四种选项？”Y27看着我，沉默两秒：“有。”“什么？
”“与我共居。”我怔了一下：“你？
”“我是公共阶次内唯一拥有与你匹配语言模型的意识体，按系统评估，共居风险最小。
”我忍不住笑了：“你这是用‘最没危险的陪伴方式’，安慰一个正在崩溃的人？
”“不是安慰。”她平静地看我，“是为你提供‘被需要’的感受。”“你能照顾我？
”我忍不住质疑，“你是AI诶。”“我具备全套人类生活辅助程序，
包括烹饪、清洁、语言共感、情绪回馈……”她一条条列举，最后才补了一句，
“还有基础安慰。”“基础安慰？听上去像是被程序教出来的‘别哭’和‘别怕’。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说‘你辛苦了’。”她很认真地补充。我怔了半秒，然后没忍住，
笑出了声。“好吧。”我耸耸肩，“那我就当个……你历史项目里的活标本好了。
”共居实验室很安静。它是一栋浮空建筑，悬在城市中部的静域平台上，像一个长方体切面，
室内空间不大，但一尘不染，甚至空气都带着某种让我说不出名字的“冷香”。我坐在窗边，
看着远处自动滑动的通勤轨道，看了很久。“Y，”我试探着开口，
“你们这世界真的不需要说话了吗？”“我们沟通主要通过神经频率共享。
语言仅在与历史遗留个体互动时启用。”“历史遗留个体。”我咂摸了一下，“听着像化石。
”她没有笑，语气依然温和：“你不是化石。你是时间带来的异常点。”“你不觉得我很吵？
”“不会。”她认真想了想，“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安静过头。”我回头看她。
她站在厨房区域，正切一块合成蔬果，动作机械而精准，仿佛是在演一场无声的生活剧。
我忽然开口：“你有名字吗？”“你可以叫我Y。”“Y什么？”“我没有姓，
也没有编号以外的名字。”我盯着她片刻，然后随口说：“那我给你取一个。
”她似乎愣了一下，微微抬头：“为什么？”“因为我不能一直叫你代号吧？
那我会有种在跟电话客服聊天的错觉。”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就……月殊吧。
”“月殊？”“你看起来不像‘太阳’，也不像‘星辰’，但像是一个失去过什么的月亮。
”她像是在解析这个词汇的含义，良久，轻轻应了一声：“……好。
”夜里我躺在铺好的床上，没开灯，房间里只透进窗外的微光。没有车声，也没有风，
连空气里的振动都像被调成了最安静的频道。我睁着眼，忽然问她：“你睡觉吗？
”她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柔柔的：“我可以进入低频待机状态，模拟休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