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问道

永宁府青山村

午时炙热的阳光照射在金色的稻田上，犹如一片金色的海洋，微风吹过掀起一阵一阵的波纹。

陈家汉子陈大强正用搭在肩上的破毛巾擦了把正从额头上滑落的汗珠。黝黑的皮肤干裂起皮，一道道皱纹深陷其中，像田间干涸的沟壑，那黝黑皮肤上的沟壑展示着农人的辛劳。拄着手中的锄头稍歇口气。朝着这肉眼看不到边的稻田扫了扫。扯着他那满是沧桑的嗓音喊着。

“三娃子，你在哪！”

这沧桑的声音在稻田上回荡着稍许。

“爹，我在这呢！”

在离陈大强几丈远的稻田里传出一个稚嫩的声音回应。随后从半人高的稻田中钻出一个少年。少年个头不高，身形瘦瘦小小，却透着一股子灵动劲儿。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衣角还带着田间沾上的草屑。头发被汗水和尘土弄得有些凌乱。

陈大强膝下育有两子两女，这个八九岁少年是家里的老三，名为陈三平。平时都是三娃子三娃子的叫着。三娃子上面是一姐一哥，下面还有个五岁的小妹。

“爹，我刚看这稻田里有鱼，正好四妹说她想吃鱼了，我就抓一条给小妹开开荤，您看。”

正从水稻之间缝隙中挤过来的三娃子把手提起，亮出用稻穗穿起的一条有三指大的鱼儿，向陈大强炫耀着。

陈三娃虽然不如陈大强黝黑，但是小脸上也是渡了层浅浅的黑。

看着陈三娃走来，陈大强嘴角也是满意的扯上了一个弧度。

“三娃子你是真疼四妮子，跟着爹出来干活也不忘四妮子的话。真好，是个好哥哥。”

刚到陈大强身边的少年听到大人的称赞，也是心里乐开了花。满不在乎的用沾了泥的左手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傻笑道：“爹，大姐和二哥都不在家，您和娘又这么忙，四妹当然只能跟我说了啊！”

陈大强听到少年的话也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后吩咐道：

“三娃子，你这一大清早就和我出来了 ，早上的喝的粥都应该消化的差不多了。你这正好也捉到一条鱼，也趁着生鲜赶紧回去吃点东西。我给钱老爷的这片稻田除了草放好水就回去。”

陈三娃子的肚子也正好发出咕咕咕的声响来，嘿嘿的傻笑回道：“好呢，爹。晚上等您 回来一起喝鱼汤。”

说完就三步并成一步的穿过水稻之间的缝隙往田埂奔去。

在陈大强忙碌一天回到家已是傍晚，农人一天之中最舒坦的时候就是油灯下的晚餐。母亲王氏给每人端来一碗红薯米饭，桌中间是今天陈三娃捉到的那条鱼做的鱼汤。就只有一碗看不到一点油花的青菜了。

夜幕笼罩着农家小院，屋内昏黄的油灯摇曳，光晕柔和地洒在一家人身上。陈大强和王氏坐在简陋的木桌两旁，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正满心期待地盯着桌上那盆热气腾腾的鱼汤。

陈大强黝黑粗糙的手拿起汤勺，轻轻搅动鱼汤，醇厚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他先给王氏盛了一碗，笑着说：“你忙了一天，多喝点。”王氏接过碗，温柔地回以一笑，鬓角的碎发在灯光下闪烁着生活的烟火气。

接着，母亲王氏给孩子们盛汤，两个小家伙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便小口喝起来。鱼汤滑过喉咙，暖到了心底，小女娃满足地咂咂嘴，赞叹道：“爹娘，这鱼汤太好喝啦！”

陈三娃也跟着点头，腮帮子鼓鼓的。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分享着一天的趣事。陈大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尽管生活艰苦，但此刻，在这昏黄的灯光下，一碗鲜美的鱼汤，让这个平凡的农家夜晚充满了温馨与满足 。五岁的小女孩嘟囔着小嘴对王氏说：“娘亲，我要吃肉肉，这是三哥给我抓的肉肉。”

王氏笑着用筷子给小女孩夹了块鱼腹上的肉，温柔的嘱咐着：

“来，给你夹块这鱼身上最好吃的肉。来三娃，你也来一块。”

随后也给陈三娃夹了块鱼身肉。同时也给正在埋头干饭的陈大强夹了块鱼肉，自己却夹了块最小的鱼肉尝尝味道。

本就不大的鱼就这样分的只剩一堆鱼刺了。但一家人的晚餐却在这个夜晚呈现的如此温馨。

翌日。

天空刚刚泛起亮光，青山村就被一阵阵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宁静。烟囱上飘起的缕缕炊烟也被这份不属于这个村子的声音扰的乱了方向。

来的是一队护卫样式的人马。前方的四人驾马跑进村里的晒坪。后面随后驾进一辆豪华的马车。前面四人中一个大汉看到马车驾入晒坪，就扯着他那如破锣般的声音喊了起来。

“青山村里的老少爷们听着，钱老爷来了。所有人赶紧的集合到晒坪来，钱老爷有事要宣布。”

这大汉的声音虽然如破锣，但中气十足，一听就是练家子。钱老爷在这方圆十里是绝对的一方地主老爷。身边的护卫也绝对是一把好手才能胜任。

大汉的声音飘荡在这个小山村的每个角落。村民们也听出来是钱府总教头的声音，每个都不敢有丝毫怠慢。陆陆续续的往晒坪赶去。

陈大强一家也是如此，王氏带着抱着小女孩的陈三娃跟着陈大强也步入了晒坪。四妮子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奶气的问着陈三娃，

“三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

陈三娃用手指调皮的刮了下小女孩的粉嫩鼻梁，轻声安慰道：

“没事呢，小妹。是钱老爷来了，说有事要告诉我们呢！你再睡会，大人的事跟你这小孩子没有关系。”

小女孩听完哦了一下，就趴上陈三娃的肩上香香的睡了去。

村子总共也只十来户，加起来也就二三十号人，用来晒稻子的晒坪容纳起来也绰绰有余。

钱府的总教头看来村民来的差不多了，转身向后面的马车，抱拳弯腰恭敬的道：

“老爷，青山村所有人都到齐了，就等着您发话了。”

“嗯”

豪华车厢里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随后从其中钻出来一个仿佛一座小山般的人。左手上握着一个小茶壶，他的脸庞圆滚滚的，肉嘟嘟的双颊几乎要将那双眯缝的眼睛挤没了，笑着看着众人，眼睛就只剩两条弯弯的细缝，像是藏着无数的精明算计 。

他身着一袭绣着繁复花纹的锦缎长袍，那料子被他圆滚滚的身躯撑得紧紧的，每一处褶皱都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富足。腰间系着一条宽厚的玉带，却因肚腩的缘故，显得有些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撑开。

钱老爷右手背在身后，微微仰着头，脸上顿时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咳咳，”

钱老爷清了清嗓子，声音还算洪亮的说道，

“青山村的老少爷们，去年咱们这的收成还算不错，这些都是大家的功劳，说理我老钱也没有亏待大家。但去年的收成也是大部分的被永宁官府征收去了，我老钱的兜里也没有多少米粒了……，所以此次我前来是想跟大家商量一下各位的工粮。”

刚说到这，钱老爷抿了口手上的茶壶里的香茶，故意停顿着看着众村民。

一众村民听到富胖钱老爷的话，在下面也是小心的议论着。

“这钱老爷是不是又要使什么幺蛾子了。”

“咱们的那片稻田收成那么好，这老胖子猴精的又能被征多少粮食。”

“这钱扒皮只会压榨我们这些穷苦百姓。”

钱胖子也听到下面小心的议论声，也不作声，只是给了那个马背上总教头一个眼色，那总教头立马神会，抽出身上的配刀，发光的刀尖指着众人，冷喝道：“都安静，钱老爷供你们吃的喝的，你们敢这样议论钱老爷。有没有敢站在我面前说的，看我手上的刀不剐了他。”

众村民见到这形势立马安静了下来。

此时站在村民前头一个身形佝偻，头发稀薄花白，胡子也花白的老头，拄着拐杖慢慢上前一步，抱拳问道。

“钱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青山村帮您管理的稻田不要说年年都增产，但是每年都是超产上交给您的。您给的工粮是一年比一年少了。”

钱胖子嘿嘿一笑，满脸的肥肉也跟着抖动起来。

“老村长，我知道是青山村的粮是超产给的，但官府征收的粮食是一年比一年多啊！今年官府就给我一个数量，要一千石的粮啊！足足比去年多了五百石，说是边境的战事吃紧啊！要是达不到的话，官府就要来这强征了，说不定强征的不一定是粮食了，也有可能强征的是奔赴边境战场的壮丁了。”

青山村这位花白胡子的老村长听到钱胖子说的话也是心头一紧，转身望了望身后的村民，各家的妇人也是担心的看着自家的男人，心怕被抓了壮丁去边境战场上送死，顿时像似乱了锅粥一样。

王氏也是紧张的揪着陈大强的粗布麻的衣袖，心里也肯定是担心这种情况出现。九岁的陈三娃也懵懵懂懂的明白了这些事情，也一脸担忧的看着父亲。

陈大强勉强咧嘴一笑，轻声安抚了一下妻儿。

“没事的，老村长会有办法的。”

老村长重重的咳了几声，示意着村民们安静。捋着胡须向站在马车上的钱胖老爷说道。

“钱老爷，一千石的粮今年不增产的话估计会有点困难啊！咱们种地的都是看天吃的饭，一千石太多了些吧，咱们村帮钱老爷打理的那五百亩的稻田一年下来满打满算也就只能产出一千一百多石的粮食出来。咱们村这些干活的人的每年工粮一年下来每户分到的都只有两百来斤粗米。其他的都是钱老爷的粮。”

还没等钱老爷回应，靠马车厢马背上一个八字胡，身形瘦高，眼睛细长的人带着尖锐的声音说道：“你们也知道是钱老爷的粮食啊！你们只是给钱老爷种粮食的，现在钱老爷要多交官府五百石的粮，你们这些干活的不给钱老爷分担点么。不然要官府来，看到时是你们村还有多少人能给钱老爷种粮。”

此时的老村长被八字胡怼的说不出话来，老脸憋的通红。

钱胖子看到老村长说不出话来的模样，知道正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

“老李啊，我也知道大家的辛苦，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我钱府上上下下也有几十张口啊！要不这样吧，青山村的工粮每年每户降至一百三十斤的粗米。怎么样，李村长。”

钱胖子刚说完，青山村众村民顿时怒火中烧起来，这是在他们的脖颈上面割一刀喝血啊！顿时骚乱起来，钱府的另三个护卫也是赶紧抽出身上的配刀，指向骚乱的众人。青山村的都是一些农民，看到四把明晃晃的大刀指着他们，瞬间就老实起来。

老村长听到钱胖子说出一下每年的工粮就要减这么多，花白的胡子差点被他捋了下来。着急的理论道：

“钱老爷，这不行啊！这要我们青山村的村民怎么活啊，本来一年下来就两百斤粗米，一个月下来也只二十来斤。家里孩子少的还勉强能生活下去，但家里娃多的根本就不够啊，现在您一下减这么多，就是家里娃不多的也不够生活啊！”

八字胡撇嘴一笑道。

“谁要你们生这么多的，一家生一个不就够吃了么。要不把那些娃送去咱们钱府上干活。要不送到永宁府镇上去学些手艺。总比你们村的农力被抓壮丁的要好。”

老村长转头看着这一村的老老少少，就在这些被钱胖子压榨的这些年来。村子里那些大点孩子都因为吃不饱被送到永宁府去当学徒混生计去了。现在村里最大的孩子也不超过十岁。

钱胖子也看出了青山村此时的现状，肥脸嘿嘿一笑，呡了口茶水对青山村众人说道：

“各位啊，在我这起码干活好歹还有口饭吃，想想现在的乱世，出去不得乞讨为生啊！被抓到战场上可都是生死难料的下场。你们好好想想吧！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大家没有意见，就到黄管家这签字按手印。”

八字胡听到立马拿出早已拟好的契书展示给青山众村民。

老村长是村里面唯一一个识得些字的人，上前接过契书，仔细的看了一眼。和钱老爷所说的工粮没有出入，转身对众人无奈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