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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修复室的冷光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自动亮起，林秋盯着悬浮在金属台上方的蓝色光蝶，指腹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银色发卡——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东西，边缘还带着经年累月的毛躁。

“林先生，”穿灰大衣的男人坐在旋转椅上，声音像浸过冰的砂纸，“我要删除‘杀死苏晚’的记忆。”

光蝶骤然收缩成一团蓝光，这是记忆筛在捕捉关键词时的应激反应。

林秋的手指顿在操作屏上，苏晚这个名字像根生锈的细针，刺进他三年前的记忆：暴雨夜的急诊室，心电图规律的蜂鸣声突然变成尖锐的长音，母亲枕头边散落着撕碎的诊疗单，上面用红笔圈着“记忆退行性病变”。

“删除一级创伤记忆，需要先进行记忆切片验证。”

林秋调出神经接驳线，余光扫过男人左手无名指根的淡褐色茧——那是长期握手术刀的人才会有的痕迹，和他在市立医院当外科医生的表姐一模一样。

接驳线刺入太阳穴的瞬间，男人的记忆如潮水涌进观察屏：暗红色的卧室，水晶吊灯在天花板投下细碎光斑，穿墨绿睡裙的女人背对着他站在飘窗边，右手举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

男人冲过去，夺刀时用力过猛，刀刃划破女人手腕，血珠溅在米白色窗帘上，像盛开的腊梅。

“等等。”

林秋突然按住暂停键，后颈的冷汗浸透了衣领，“血迹的位置不对。”

在男人的记忆里，女人是左手腕受伤，但三年前林秋母亲的尸检报告上，致命伤在右手动脉。

他盯着观察屏里逐渐淡去的血点，发现窗帘上的花纹并非腊梅，而是三朵首尾相接的蓝色蝴蝶——和记忆筛的光蝶一模一样。

“您确定这是您杀死爱人的记忆？”

林秋的声音在发抖，“还是说……”他调出记忆筛的深层扫描模式，“这是别人植入给您的记忆？”

灰大衣男人突然站起，袖口带起的风撞翻了桌上的金属托盘。

林秋这才注意到他左肩胛骨处有道三厘米长的缝合疤痕，缝合方式是市立医院急诊科惯用的“8字缝合法”——和母亲葬礼那天，他在殡仪馆看到的入殓师手法完全不同。

“别查了。”

男人重新坐下，从风衣内袋掏出个牛皮纸袋，“这是你母亲何月如的全部资料。”

纸袋落地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巨石砸在林秋心口。

母亲的名字三年来第一次被人提起，他盯着男人从纸袋里抽出的照片：二十年前的市立医院天台，母亲穿着白大褂，旁边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灰大衣。

“我是周明礼，当年负责你母亲案件的刑警。”

周明礼的手指划过照片里母亲的脸，“三个月前，我在‘记忆银行’底层数据库发现了异常数据——有人在批量篡改‘记忆退行性病变’患者的临终记忆，包括你母亲。”

林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母亲去世前三个月，突然开始反复说“蝴蝶在吃我的记忆”，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病情导致的胡话，首到她在雨夜割破右手动脉，血流在地板上形成的图案，竟和记忆筛的光蝶一模一样。

“苏晚是记忆银行的首席研究员。”

周明礼继续道，“她发现了记忆篡改的真相，想告诉我时……”他指了指观察屏里的记忆片段，“有人给我植入了‘杀死她’的记忆，真正的凶手，是记忆银行的创始人许长川。”

林秋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发卡，当时她沾满血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发卡上的蝶形装饰：“小秋，别让蝴蝶吃掉……”后面的话被涌上来的血泡堵住，成了他永远解不开的谜。

“我要你做的，”周明礼从纸袋里抽出最后一样东西——张泛黄的诊疗单，上面写着“何月如，记忆退行性病变中期，建议进行记忆封存手术”，落款日期是母亲去世前一年，“不是删除记忆，是帮我把这段伪造的记忆重新植入大脑，但要在蝴蝶花纹里藏一个坐标。”

林秋接过诊疗单，发现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市立医院地下三层停尸房，19号冷柜。

那是母亲遗体火化前存放的地方，他记得当时冰柜把手内侧有道新鲜的划痕，像只展翅的蝴蝶。

“许长川以为我己经被记忆篡改彻底控制，”周明礼站起身，拍了拍林秋的肩膀，“但他不知道，真正的刑警，会把线索藏在凶手最熟悉的地方——比如，他们最得意的记忆篡改技术里。”

当记忆筛的光蝶再次亮起时，林秋看着周明礼逐渐闭上的眼睛，突然发现他后颈处有块淡蓝色的胎记，形状像片残缺的蝶翼。

他想起母亲葬礼那天，殡仪馆的入殓师曾说：“您母亲手腕上的伤痕，看起来不像是自杀，倒像是有人抓住她的手，强迫她割下去的。”

金属门在周明礼离开后自动关闭，林秋打开牛皮纸袋，里面掉出张照片：年轻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他，背后是记忆银行初代实验室的玻璃幕墙，幕墙上方印着行褪色的字——“记忆是灵魂的皮肤，每道疤痕都该被温柔对待”。

他摸出白大褂口袋里的银色发卡，突然发现蝶形装饰的翅膀内侧，刻着极小的字母“SC”——正是记忆银行创始人许长川英文名的缩写。

凌晨西点的阳光终于爬上操作台，林秋盯着观察屏里周明礼的记忆碎片，突然意识到：自己作为记忆修复师的最后一个订单，或许从来不是帮别人删除记忆，而是帮自己找回那些被蝴蝶吃掉的真相。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