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心情

九月的阳光穿过梧桐叶隙，在林小满的白色帆布鞋上洒下细碎光斑。

她抱紧怀里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刚领到的课本和转学证明。

教务主任说高二（3）班在明德楼三层，可眼前这西栋长得一模一样的红砖建筑，简首像故意设置的迷宫。

"同学需要帮忙吗？

"清朗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林小满抬头时，一片梧桐叶正巧落在男生肩头。

他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怀里的素描本，边角处隐约可见炭笔涂抹的痕迹。

"我想去高二（3）班..."林小满捏着转学证明的手指微微发白。

从县城高中转到省重点己经两周了，她仍然会在经过走廊时听到"那个乡下来的转学生"的窃窃私语。

男生忽然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我是班长陆川，欢迎来到青藤高中。

"他变魔术似的从素描本夹层抽出一颗橘子糖，"教务处发的迎新糖果，据说能缓解紧张症。

"林小满盯着躺在掌心的橙色糖纸，突然发现对方睫毛长得不可思议，在眼下投出蝴蝶翅膀般的阴影。

等回过神时，陆川己经单手拎起她的书包往楼梯间走去，衬衫后领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像张开的帆。

"上周刚换的新课表，语文课改到艺术楼写生。

"陆川边走边掏出手机，"加个微信？

我把电子版课表发你。

"林小满慌忙去摸校服口袋，老旧手机却在此刻发出刺耳的提示音。

电量不足的警报声中，她看到锁屏壁纸还是老家院子里的石榴树，突然觉得脸颊发烫。

"用这个吧。

"陆川递来充电宝，USB接口上挂着的晴天娃娃正在晃悠，"美术社招新剩下的纪念品，据说能带来好运。

"艺术楼飘来油彩松节油的气息，林小满跟着陆川穿过挂满印象派复刻品的走廊。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他侧脸晕染出梵高星空般的色块。

经过拐角时，一阵穿堂风掀开素描本，她瞥见某页纸上画着穿校服的背影，马尾辫发梢打着俏皮的卷。

"小心台阶。

"陆川突然转身，素描本"啪"地合拢。

林小满踉跄着撞上他胸膛，柑橘调的洗衣液味道扑面而来。

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感受到少年绷紧的肩胛骨像振翅欲飞的白鸽。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川哥来这么早"的招呼声中，林小满被安排坐在第三排靠窗位置。

陆川的座位在她斜后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画画时的样子——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握笔如执剑，偶尔皱眉咬笔杆的样子像在解数学压轴题。

"新同学来做自我介绍吧！

"班主任的声音让林小满一惊。

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西十双眼睛的注视让她喉咙发紧。

这时后桌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陆川把素描本推过来，空白页上用圆珠笔画了只戴眼镜的兔子，举着"加油"的牌子在跳啦啦操。

"我叫林小满，来自云山县..."她盯着那只滑稽的兔子，声音渐渐变得清亮，"喜欢读书和...和观察植物。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余光瞥见陆川正在速写本上画窗外的梧桐，笔尖突然拐了个弯，添上一只抱着松果的松鼠。

放学铃声响起时，陆川己经不见踪影。

林小满在整理课本时发现一张便签纸，上面画着Q版校园地图，食堂窗口旁标注着"周三特供糖醋排骨"，图书馆三楼用星星标记，旁边写着：这里能看到最美的晚霞。

夕阳把走廊染成蜂蜜色，林小满在布告栏前停住脚步。

美术社招新海报上，陆川的名字写在社长栏，照片里的他捧着金奖证书，笑容比颁奖台的聚光灯还要耀眼。

海报边缘微微卷起，她伸手抚平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在找兴趣社团？

"陆川抱着速写本从楼梯转角走来，发梢沾着水彩颜料，"要不要参观画室？

今天有静物写生。

"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串，金属碰撞声惊起檐下栖息的麻雀。

林小满低头看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想起老家美术老师说的"颜料比鸡蛋还贵"。

正要摇头时，陆川突然指向天空："看！

"一群白鸽掠过钟楼，羽翼割裂暮色。

等林小满回过神，怀里己经被塞进素描本和钥匙。

"帮我锁门，作为回报..."少年倒退着跑开，书包带滑落肩头，"明天早餐请你吃校门口的粢饭团！

"画室里充斥着松节油的气息，林小满打开陆川的素描本。

风掀起纸页哗哗作响，忽然停在其中一页——画中的少女抱着课本站在梧桐树下，裙摆被风吹成绽放的花。

右下角铅笔标注的日期，正是她转学来的那天。

窗外的合欢树沙沙作响，林小满感觉心跳声震得指尖发麻。

画纸上的自己比她认知中更美好，眼里的不安被温柔笔触化作晨雾，连发梢翘起的弧度都透着生机。

她终于明白陆川为何总在观察，那些看似随意的扫视，原来都是在捕捉光影的轨迹。

锁门时发现门把手上挂着小纸袋，里面装着全新的樱花橡皮和素描铅笔。

便签上是遒劲的字迹：画具是多余的，欢迎来到美术社。

暮色渐浓，林小满把橡皮按在胸口，终于敢承认转学以来第一个雀跃的心跳。

路过校门口时，卖粢饭团的老伯正在收摊，蒸笼腾起的热气模糊了晚霞，却让某个约定变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