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玫瑰开得正好，白雪山的花瓣落在大理石地面，像未融的雪。
沈妤盯着落地窗外的花丛，指尖在琴键上划出刺耳的杂音——这架斯坦威三角钢琴，是她十五岁那年在沈家别墅弹过的同款，琴盖内侧甚至刻着她当年随手画的小太阳。
"这首《月光》弹错了七处。
"裴宴的声音从旋转楼梯传来，定制皮鞋踏在红毯上，惊起窗台上的蓝蝶标本——那是她大学时在瑞士捡的蝴蝶尸体，如今被制成标本悬在窗边，翅膀永远定格在展翅的瞬间。
沈妤没回头，继续按琴键："裴先生今天不去公司？
""裴先生？
"裴宴轻笑，手掌按在她肩上，指腹碾过蝴蝶胎记，"昨天在民政局，你明明叫我老公。
"他忽然扣住她手腕，将她从琴凳上拉起来，"还是说，你更喜欢在卧室里叫？
"体温相触的瞬间，沈妤想起昨夜他解开她睡衣时，说"以后每天早上都要在我怀里醒"的语气。
她别开脸，看见书房门后露出一角的玻璃柜——里面摆着她从初中到大学的所有课本，甚至有她高二时用过的修正带，外壳上还贴着她画的小熊贴纸。
"我要去医院看父亲。
"她挣开他的手，"你说过会让我定期探视。
""沈叔叔今天做肝移植配型。
"裴宴替她理了理裙摆，定制的真丝裙是她最爱的雾蓝色，却在袖口缝着细不可察的裴氏集团标志，"不过在那之前——"他指腹划过她颈间的项链，碎钻硌得皮肤发疼，"你该先习惯庄园的规矩。
"沈妤这才注意到，落地窗的防弹玻璃外，巡逻的保镖每隔五分钟经过一次。
通往花园的雕花铁门上了电子锁，连她最爱的玫瑰园，都被电网围出精致的牢笼。
手机在结婚当晚就被收走，现在她与外界的唯一联系，是裴宴每天"允许"她拨打的二十分钟医院电话。
"规矩？
"她冷笑，"是不能踏出庄园半步，还是连弹错琴都要受罚？
"裴宴的瞳孔骤然缩紧。
下一秒，她被抵在琴盖上，琴键发出杂乱的声响。
他捏住她下巴，迫使她首视自己眼底翻涌的暗色："你以为穿上婚纱就是童话？
"指腹擦过她唇珠，那里还留着今早他咬出的牙印，"沈妤，你逃了十年，现在该学会留在我身边。
"他忽然松开手，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照片甩在琴盖上——是许明轩跪在裴氏大厦顶楼的画面，手腕缠着纱布，血迹浸透白衬衫袖口。
沈妤的呼吸一滞，想起三天前她试图从厨房的备用通道逃走，被保镖拦下时，裴宴只是笑着说："再让我看见你靠近铁门，许明轩的右手就会和他的赌债一起，永远留在澳门。
""下午有位客人。
"裴宴退后两步，恢复成商场上的矜贵模样，"你哥哥沈川，来送沈家老宅的钥匙。
"他转身时，阳光穿过他胸前的口袋方巾，露出一角蓝色布料——那是她十六岁时缝坏的手帕，他却当作珍宝收了十年。
沈川进门时，西装皱得像被揉过的废纸。
他不敢看沈妤的眼睛，把钥匙放在玄关桌，声音发颤："妤妤，爸的手术费......""沈先生要感谢裴太太。
"裴宴递来张支票，指尖有意无意划过沈妤的婚戒，"毕竟没有这枚戒指，沈家的烂摊子，我可没兴趣收拾。
"沈妤盯着哥哥落荒而逃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当裴宴的手再次搭上她腰际时，她忽然转身，吻上他紧绷的唇角——像昨夜他教她的那样，舌尖扫过他唇缝，首到尝到血腥味。
裴宴猛地僵住，随即反客为主，将她按在琴盖上，吻得近乎撕咬。
"现在愿意乖了？
"他喘息着抵着她额头，指尖划过她湿润的眼角。
沈妤没说话，只是将藏在袖口的珍珠耳钉塞进他西装口袋——那是刚才帮他整理领口时，从书房玻璃柜里顺的，她大学时丢失的耳钉。
柜子里还有更多东西：她高中的校徽、大学的课程表、甚至去年在巴黎买的丝巾，每一样都标着日期，像在记录他偷藏她人生的轨迹。
深夜，裴宴的呼吸在她颈间变得绵长。
沈妤轻轻推开他缠在腰上的手，赤脚走向书房。
密码锁的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她输入自己的生日——果然，铁门应声而开。
玻璃柜在落地灯的光晕里泛着冷光。
最顶层摆着个铁皮盒，里面装满褪色的便利贴，每张都记着她的日常："2013.5.12 妤妤感冒，在琴房咳了三次""2018.3.21 妤妤在巴黎买了蓝风铃香水，柜姐说她笑起来像小太阳"。
最新的一张是三天前："妤妤想逃，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怪物——可我宁愿她恨我，也不要她看别人的眼神。
"泪水突然砸在便利贴上。
沈妤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裴宴倚在门框上，浴袍领口大开，心口处有她昨夜抓出的红痕："喜欢吗？
"他走近，指尖划过她湿润的脸颊，"每一条都是我亲自记的，就像当年在沈家，我每天数着你的脚步声过日子。
"他忽然捧起她的手，按在玻璃柜的指纹锁上。
绿灯亮起时，沈妤才惊觉——原来这个装满她过去的牢笼，唯一的钥匙，是她自己的指纹。
"现在你明白了？
"裴宴吻去她睫毛上的泪，"你逃不掉的，沈妤。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你亲手送给我的枷锁，让我困在喜欢你的牢笼里十年。
"他忽然轻笑，指腹摩挲她无名指的戒指，"现在轮到你了，和我一起，困在这金丝笼里，首到我们都腐烂在彼此的目光里。
"沈妤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偏执与温柔，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他离开沈家前一晚，偷偷在她琴谱里夹了张字条："妤妤，等我回来，就把你藏进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
"那时她以为是少年人的玩笑，却不知道，这个玩笑般的承诺，最终变成了用十年光阴编织的囚笼。
当裴宴的吻再次落下时，她没有反抗。
指尖划过他后颈的旧疤——那是为了替她捡掉进泳池的琴谱，被碎瓷片划伤的。
原来从一开始，他的每道伤口，都刻着她的名字；而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早己被他算进余生的版图。
窗外的玫瑰在夜风里轻轻摇曳，白雪山的花瓣落在电子围网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妤闭上眼，任由裴宴将她抱起走向卧室，知道自己从此再也看不见庄园外的月光——但或许，在这个装满她过去的牢笼里，藏着比自由更可怕的东西：是裴宴早己将她的灵魂，连同那些被偷藏的碎片，一起封进了永远醒不来的旧梦。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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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她被抵在琴盖上，琴键发出杂乱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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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吻去她睫毛上的泪，"你逃不掉的，沈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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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划过他后颈的旧疤——那是为了替她捡掉进泳池的琴谱，被碎瓷片划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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