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槐树林的积雪被车轮碾出两道深沟，林无双蹲在断裂的柳树根前，指尖沾起些暗红碎屑。
三年前琅琊老宅那场大火里，父亲的茶盏底部也凝着这般朱砂结晶。
"林姑娘当心染了尸气。
"捕快赵虎的皂靴碾碎冰凌，腰间铁链随步伐叮当作响。
他故意将佩刀往验尸布上一搁，惊飞了正在啄食腐肉的乌鸦。
林无双头也不抬，银针在死者发青的舌苔上轻旋："赵捕头昨日在醉仙楼赊的三坛竹叶青，倒比这腐尸味道更冲些。
"赵虎脸上横肉抽动。
他今晨确实用顾先生给的银钱痛饮过，领口还沾着酒渍。
正要发作，却见林无双将银针举到日光下——针尖竟渗出诡谲的靛蓝色泽。
"三更天遇害，五更天尸斑就漫到指尖..."林无双用镊子夹起死者脖颈处半片鱼鳞状蜕皮，"看来有人等不及要把戏做全套。
"她想起师傅说过，岭南有种水蛭毒遇寒则显，正合这雨雪天气。
赵虎的刀鞘突然压住验尸布："官府办案讲究真凭实据，可不是娘们绣花！
"他故意露出腰间顾氏药庐的通行玉牌，那是今早新得的赏赐。
北风卷起林无双的狐毛斗篷，露出内里半旧麻衣。
三年前她也是这样跪在雪地里，看赵虎带着官兵将林家药库的百年老参尽数搬空。
那时他说："罪臣之女，也配穿绫罗？
""赵大人可知何为冰火两重天？
"她突然将银针插入冻土，针尾瞬间腾起青烟，"用砒霜催发情花毒，再用寒潭水镇住毒性，待体温回暖时..."话音未落，赵虎碰过尸体的右手己泛起红斑。
槐树林忽的惊起寒鸦，林无双瞥见树影间闪过半截黛色官服——那是刑部特使的服制。
她故意提高声量："烦请赵捕头转告顾先生，下次派眼线，记得先教他分清曼陀罗与天仙子。
"残阳将积雪染成血色时，林无双在断柳根部挖到团金丝泥。
顾氏药庐培植蛊虫的秘土，此刻裹着片青蚨针残翼——正是她昨夜丢失的那三根。
林无双心中一惊，仔细端详着这青蚨针残翼，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它与案件的关联，猜测着顾氏药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远处传来打更声，却比平日慢了半刻。
林无双带着满腹疑惑，收拾好东西，离开槐树林，沿着街道向巷口走去。
一路上，她的思绪仍沉浸在案件之中，不断梳理着各种线索。
当灯笼铺开始掌灯，她终于拼凑出毒理脉络：第三位死者指甲里的金丝泥含雄黄，与第一位死者胃中的朱砂相克，而第二位...林无双突然攥紧腰间螭龙佩。
十三岁那年，她亲眼见叔父用这种混合毒送走了意图篡位的二皇子。
"更夫今日换了梆子。
"她望着青石板路上歪斜的水痕喃喃自语。
雨雪本该让路面结冰，这些水痕却像是有人故意泼洒的。
螭龙眼突然泛起青光，映出巷口几盏熄灭的灯笼。
本该悬挂顾氏商旗的位置，此刻空荡荡悬着半截麻绳。
瓦当上的冰凌开始滴水，本该戌时响起的宵禁钟，却迟迟没有动静。
夜色渐浓，林无双来到了巷口，指尖的螭龙佩还在幽幽泛光。
她正要俯身细看青石板上的水渍，忽听得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六个醉汉摇摇晃晃从巷口包抄过来，为首的脸上横着道刀疤，手里晃荡的酒坛泼出刺鼻的硫磺味。
"小娘子这般盯着地砖，莫不是要学那梁上燕衔泥筑巢？
"刀疤脸故意将酒水泼向验尸布，腐尸被硫磺激得腾起青烟。
林无双旋身后退几步，袖中金丝己缠住对方脚踝——这是她特制的天蚕丝，浸过七日七夜的断肠草汁。
瓦当上的冰凌突然簌簌坠落。
林无双余光瞥见东侧屋檐有道银光闪过，淬毒的袖箭正对着她的后心。
她正要甩出腰间药囊，忽听得清越剑鸣破空而至。
月白衣袂翻飞如鹤，来人剑尖轻挑，三支毒箭在空中撞出火花，齐齐钉入青砖缝隙。
"诸位好汉的醉拳，怕是打不过这位姑娘的千机引。
"沈长卿收剑入鞘，剑穗上系着的九转玲珑球恰好停在林无双眼前。
她认得这是青鸢盟的信物，当年父亲书房里就悬着半枚残片。
地痞们交换着惊惶的眼神。
刀疤脸突然怪叫一声，脖颈后赫然露出半截青色刺青——形似顾氏药庐的蛊虫图腾。
林无双指间银针刚要射出，沈长卿己旋身掠过众人。
剑未出鞘，仅用剑柄连点七处大穴，六人顿时如提线木偶般僵立当场。
"岭南惊鸿步配巴山夜雨剑，少侠倒是博采众长。
"林无双收起天蚕丝，目光落在沈长卿腰间晃动的药囊上。
那锦囊绣着罕见的双面回纹，正是琅琊林氏独有的针法。
沈长卿轻笑一声，用剑穗撩开刀疤脸的衣领："姑娘不妨看看这个。
"青黑刺青下藏着新鲜结痂，分明是几日前刚纹上的图案。
"听说顾氏药庐最近在试种赤箭藤，这种染料遇血则显..."话音未落，僵立的地痞突然口吐白沫。
林无双疾步上前扯开众人衣襟，只见他们心口处皆浮起红色斑块——竟与她父亲当年中的离魂散症状相同。
沈长卿脸色微变，剑锋轻挑间己削下片衣料，布料浸入雪水泛起孔雀蓝。
"好一招釜底抽薪。
"林无双冷笑，指尖沾了些许蓝沫轻嗅，"将致命毒下在刺青染料里，待任务失败便催动体内潜伏的毒药。
顾明远还是这般爱唱双簧。
"戌时的更鼓终于迟迟响起，却比平日多敲了两记。
沈长卿望向城楼方向，忽然解下狐裘披在林无双肩头："林姑娘不觉得今夜灯笼太暗了些？
"他剑尖指向巷尾，本该悬挂"顾"字商旗的竹竿上，此刻缠着半截断裂的琴弦。
林无双瞳孔微缩。
三日前她在义庄验尸时，第二个死者指缝里就夹着这样的冰蚕丝琴弦。
夜风卷起沈长卿的广袖，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旧疤——是被毒虫噬咬后特有的梅花状疤痕。
"少侠对蛊毒倒是颇有研究？
""不及姑娘慧眼如炬。
"沈长卿忽然用剑鞘挑起地痞怀中的油纸包，里面裹着的曼陀罗花粉簌簌飘落，"不过在下恰巧知道，赤箭藤若与曼陀罗同燃，可解三更断魂烟之毒。
"林无双握紧螭龙佩的手微微一颤。
父亲临终前攥着的药方残片，写的正是这句"赤箭曼陀罗，可解三更烟"。
瓦当滴水声忽然密集如鼓点，她望着青石板上渐渐晕开的孔雀蓝，突然轻笑出声。
"沈少侠可知晓，顾氏药庐的赤箭藤..."她故意将尾音拖长，看着对方剑穗上的玲珑球在风中急转，"每逢月圆之夜，叶片会渗出人血般的汁液？
"沈长卿抚过剑柄镶嵌的螭纹玉，月光恰好照出玉石内侧的暗纹——与林无双手中玉佩的裂痕严丝合缝。
"巧得很，在下三日前夜探药庐，正撞见他们用朱砂喂养蛊虫。
"他忽然压低声音，"而喂虫的器皿，刻着姑娘的闺名。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惊飞了城楼上栖息的寒鸦。
林无双将验尸布收入药箱时，一片青蚨针残翼悄然飘落在沈长卿脚边。
他弯腰拾起的瞬间，看见翼膜上细若蚊足的刻字——正是青鸢盟半月前丢失的密信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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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将佩刀往验尸布上一搁，惊飞了正在啄食腐肉的乌鸦。
林无双头也不抬，银针在死者发青的舌苔上轻旋："赵捕头昨日在醉仙楼赊的三坛竹叶青，倒比这腐尸味道更冲些。
"赵虎脸上横肉抽动。
他今晨确实用顾先生给的银钱痛饮过，领口还沾着酒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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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双冷笑，指尖沾了些许蓝沫轻嗅，"将致命毒下在刺青染料里，待任务失败便催动体内潜伏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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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剑尖指向巷尾，本该悬挂"顾"字商旗的竹竿上，此刻缠着半截断裂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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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她在义庄验尸时，第二个死者指缝里就夹着这样的冰蚕丝琴弦。
夜风卷起沈长卿的广袖，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旧疤——是被毒虫噬咬后特有的梅花状疤痕。
"少侠对蛊毒倒是颇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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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双握紧螭龙佩的手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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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当滴水声忽然密集如鼓点，她望着青石板上渐渐晕开的孔雀蓝，突然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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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卿抚过剑柄镶嵌的螭纹玉，月光恰好照出玉石内侧的暗纹——与林无双手中玉佩的裂痕严丝合缝。
"巧得很，在下三日前夜探药庐，正撞见他们用朱砂喂养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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