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打谷场上，我蹲在磨盘旁边，用树枝在地上胡乱划拉着。
肚子里那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胃里像是揣了只小老鼠，不停地抓挠着。
"喂，许国强！
"我抬头看见王铁柱带着三西个孩子朝我走来。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身上的棉袄补丁摞着补丁，袖口都磨得发亮。
王铁柱的裤腿短了一截，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踝。
"玩丢石子不？
"王铁柱从兜里掏出几颗光滑的小石子，在手心里哗啦啦地晃着。
我摇摇头："没意思。
"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一个五岁孩子怎么会觉得丢石子没意思呢？
果然，王铁柱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那你想玩啥？
"我正想着怎么圆场，忽然听见后山方向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几个孩子都扭头望去，只见枯黄的草丛微微晃动着。
"是兔子！
"王铁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爹说后山有野兔子！
"我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前世爷爷曾经说过，六二年冬天，他就是靠在后山抓到的几只野兔才熬过来的。
当时他还详细描述过兔子窝的位置，就在那块形似卧牛的青石后面。
"我知道兔子窝在哪儿！
"我脱口而出。
孩子们齐刷刷地看向我，王铁柱一脸不信："吹牛！
你整天在家待着，咋会知道？
""我...我前天跟我爹去后山拾柴火看见的。
"我急忙改口，"就在大青石后面，有好几个洞呢！
"孩子们交换了一下眼神，饥饿最终战胜了怀疑。
我们五六个人猫着腰，悄悄往后山摸去。
深秋的山坡上，枯草在风中沙沙作响，偶尔有蚂蚱从脚边蹦过。
"要是真能抓到兔子..."一个叫二狗的孩子咽着口水说，"我娘说兔子油可香了，能拌饭吃。
"我的布鞋被碎石硌得生疼，但顾不得那么多。
凭着记忆，我带着他们在崎岖的山路上穿行。
忽然，一块青灰色的巨石出现在眼前，形状果然像头卧着的老牛。
"就是那儿！
"我压低声音，指着石头背面隐约可见的几个洞口。
孩子们顿时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商量怎么抓。
最后我们决定兵分两路：大孩子们在洞口设套索，我和另一个小孩在周围赶兔子。
"得找东西堵住其他洞口。
"王铁柱指挥着，俨然是个小头目。
我们折了些树枝，把几个小点的洞口都堵上，只留下两个主要的。
等待的过程漫长难熬。
山风嗖嗖地往衣领里钻，我冻得首打哆嗦。
忽然，二狗那边传来一声轻呼："有动静！
"只见一只灰褐色的野兔从洞里探出头来，长耳朵警惕地转动着。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兔子足有小狗崽那么大，肥嘟嘟的，一看就肉不少。
"嘘——"王铁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兔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蹦了两步，突然察觉不对，转身就要往回跑。
就在这时，王铁柱猛地一拉绳子，事先设好的套索一下子收紧，正好勒住兔子的后腿。
"抓住了！
"孩子们欢呼着冲上去。
兔子拼命挣扎，把王铁柱的手背都挠出了血道子，但他死死抓着不放。
我看着这只肥硕的野兔，眼前仿佛己经浮现出一锅香喷喷的兔肉。
但王铁柱接下来的话给我泼了盆冷水："我要拿回家让我娘炖了吃！
""不行！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窝是我找到的，大家都有出力，应该平分才对。
""放屁！
兔子是我抓的！
"王铁柱瞪着眼，口水都喷到了我脸上。
我急中生智："我爹是生产队小队长，要是让他知道你独吞......"这话果然奏效。
王铁柱他爹是队里的记分员，最怕得罪干部。
最后我们达成协议：把兔子交给我父亲处理，他会公平分配。
回村的路上，我故意落在最后，悄悄在路边摘了几棵野菜塞进兜里。
前世爷爷说过，这种叫"灰灰菜"的野菜虽然味道苦涩，但能吃。
到家时，父亲正蹲在门口磨锄头。
看到我们提着的兔子，他惊讶得手里的磨刀石都掉在了地上。
"好家伙，这么大只！
"父亲接过兔子掂了掂，"起码西斤半。
"他麻利地用刀背在兔子后脑上一敲，那兔子就没了动静。
我看着父亲熟练地剥皮、开膛，内脏分给几户邻居，兔肉则按我说的分成三份。
"国强今天立功了。
"父亲难得地夸我，粗糙的大手在我头上揉了揉，"不过往后别往深山里跑，有狼。
"晚上，母亲用珍藏的猪油炒了一小碟兔肉，剩下的和萝卜炖了一锅汤。
虽然每人只分到几块肉，但那香气让我首咽口水。
妹妹小花连骨头都嗦得干干净净，小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慢点吃，别噎着。
"母亲把自己碗里的一块肉夹给小花，我注意到她的碗里只有萝卜和汤。
我偷偷把白天摘的野菜拿出来："娘，这个能吃吗？
"母亲仔细检查着那些野菜，突然红了眼眶："傻孩子，这是灰灰菜，灾年的时候救过不少人的命......你从哪儿知道的？
""铁柱他奶奶说的。
"我撒了个谎，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那晚，我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听着父母在隔壁低声商量开春后多开点自留地的事。
月光从窗纸的破洞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悄悄摸了摸藏在炕席下的几颗野菜种子——这是我从野兔窝旁边特意收集的。
等开春了，我要在屋后悄悄种上。
既然重活一次，我一定要让家人吃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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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许国强！
"我抬头看见王铁柱带着三西个孩子朝我走来。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身上的棉袄补丁摞着补丁，袖口都磨得发亮。
王铁柱的裤腿短了一截，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踝。
"玩丢石子不？
"王铁柱从兜里掏出几颗光滑的小石子，在手心里哗啦啦地晃着。
我摇摇头："没意思。
"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一个五岁孩子怎么会觉得丢石子没意思呢？
果然，王铁柱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那你想玩啥？
"我正想着怎么圆场，忽然听见后山方向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几个孩子都扭头望去，只见枯黄的草丛微微晃动着。
"是兔子！
"王铁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爹说后山有野兔子！
"我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前世爷爷曾经说过，六二年冬天，他就是靠在后山抓到的几只野兔才熬过来的。
当时他还详细描述过兔子窝的位置，就在那块形似卧牛的青石后面。
"我知道兔子窝在哪儿！
"我脱口而出。
孩子们齐刷刷地看向我，王铁柱一脸不信："吹牛！
你整天在家待着，咋会知道？
""我...我前天跟我爹去后山拾柴火看见的。
"我急忙改口，"就在大青石后面，有好几个洞呢！
"孩子们交换了一下眼神，饥饿最终战胜了怀疑。
我们五六个人猫着腰，悄悄往后山摸去。
深秋的山坡上，枯草在风中沙沙作响，偶尔有蚂蚱从脚边蹦过。
"要是真能抓到兔子..."一个叫二狗的孩子咽着口水说，"我娘说兔子油可香了，能拌饭吃。
"我的布鞋被碎石硌得生疼，但顾不得那么多。
凭着记忆，我带着他们在崎岖的山路上穿行。
忽然，一块青灰色的巨石出现在眼前，形状果然像头卧着的老牛。
"就是那儿！
"我压低声音，指着石头背面隐约可见的几个洞口。
孩子们顿时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商量怎么抓。
最后我们决定兵分两路：大孩子们在洞口设套索，我和另一个小孩在周围赶兔子。
"得找东西堵住其他洞口。
"王铁柱指挥着，俨然是个小头目。
我们折了些树枝，把几个小点的洞口都堵上，只留下两个主要的。
等待的过程漫长难熬。
山风嗖嗖地往衣领里钻，我冻得首打哆嗦。
忽然，二狗那边传来一声轻呼："有动静！
"只见一只灰褐色的野兔从洞里探出头来，长耳朵警惕地转动着。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兔子足有小狗崽那么大，肥嘟嘟的，一看就肉不少。
"嘘——"王铁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兔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蹦了两步，突然察觉不对，转身就要往回跑。
就在这时，王铁柱猛地一拉绳子，事先设好的套索一下子收紧，正好勒住兔子的后腿。
"抓住了！
"孩子们欢呼着冲上去。
兔子拼命挣扎，把王铁柱的手背都挠出了血道子，但他死死抓着不放。
我看着这只肥硕的野兔，眼前仿佛己经浮现出一锅香喷喷的兔肉。
但王铁柱接下来的话给我泼了盆冷水："我要拿回家让我娘炖了吃！
""不行！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窝是我找到的，大家都有出力，应该平分才对。
""放屁！
兔子是我抓的！
"王铁柱瞪着眼，口水都喷到了我脸上。
我急中生智："我爹是生产队小队长，要是让他知道你独吞......"这话果然奏效。
王铁柱他爹是队里的记分员，最怕得罪干部。
最后我们达成协议：把兔子交给我父亲处理，他会公平分配。
回村的路上，我故意落在最后，悄悄在路边摘了几棵野菜塞进兜里。
前世爷爷说过，这种叫"灰灰菜"的野菜虽然味道苦涩，但能吃。
到家时，父亲正蹲在门口磨锄头。
看到我们提着的兔子，他惊讶得手里的磨刀石都掉在了地上。
"好家伙，这么大只！
"父亲接过兔子掂了掂，"起码西斤半。
"他麻利地用刀背在兔子后脑上一敲，那兔子就没了动静。
我看着父亲熟练地剥皮、开膛，内脏分给几户邻居，兔肉则按我说的分成三份。
"国强今天立功了。
"父亲难得地夸我，粗糙的大手在我头上揉了揉，"不过往后别往深山里跑，有狼。
"晚上，母亲用珍藏的猪油炒了一小碟兔肉，剩下的和萝卜炖了一锅汤。
虽然每人只分到几块肉，但那香气让我首咽口水。
妹妹小花连骨头都嗦得干干净净，小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慢点吃，别噎着。
"母亲把自己碗里的一块肉夹给小花，我注意到她的碗里只有萝卜和汤。
我偷偷把白天摘的野菜拿出来："娘，这个能吃吗？
"母亲仔细检查着那些野菜，突然红了眼眶："傻孩子，这是灰灰菜，灾年的时候救过不少人的命......你从哪儿知道的？
""铁柱他奶奶说的。
"我撒了个谎，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那晚，我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听着父母在隔壁低声商量开春后多开点自留地的事。
月光从窗纸的破洞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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