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王堃躺在床上，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像深渊将他吸入无尽的黑夜。
今天是王堃40岁的生日，但却收到一份特殊了礼物，一份红头文件的免职决定。
5年的辛苦付出，一去不复返，从明天开始自己就是一名普通的警员，需要面对多少冷嘲热讽，需要忍受多少屈辱，需要穿多少“小鞋”只有王堃自己知道。
在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为了一万多元的工资，只能忍辱负重。
18岁，高考失利，这是高中三年混日子换来的代价，父母为了王堃低三下西求人送礼，将王堃送去了一个专科学校。
大学三年，是王堃最无忧无虑的日子，学业无压力，每天都在网吧和宿舍之间游走，唯一值得留恋的是一个高中时期就在一起女友木易。
两人学校相隔不远，周末王堃总是打扮好自己，走路去找木易，吃廉价的地摊小吃，喝着便宜的酸奶，最高消费恐怕就是学校旁的珍珠奶茶，最开心的事就是手牵手在操场上谈着两个人的未来，找一份工作，组一个家庭，慢慢老去。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找工作？
哼…可笑至极。
生活的现实，叫王堃处处碰壁，出卖劳力换来的只有区区几百块，签下的劳动合同，在老板手中就是一张废纸，叫你滚时，只能卷起铺盖滚蛋。
在母亲的坚持下王堃只有参军入伍。
县武装部里，新兵个个兴高采烈，胸前戴着大红花，敲锣打鼓，喜气洋洋。
只有满脸愁容，舍不得的是在一起三年的木易，王堃知道这一走，可能是诀别。
入伍2年的时间，什么都会改变，爱情，逃不开的始终是时间和距离。
他有一万个不想走，但背负太多，自己这个入伍名额可以说是父母用所有一切换来的，两个老实巴交的普通老百姓，没资源，没人脉，为了儿子可以付出生命王堃怎么能逃避。
大巴车缓缓驶离，母亲始终没出现，临出门前，母亲说：儿啊，好好苦！
父亲腿不好，还是追上了大巴，隔着车窗用力挥手告别，“去吧，我的儿子”。
王堃泪目。
军列停靠在西南地区的一个小镇，下了火车，站台上写着“邓川”。
军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王堃的额头第三次磕到车窗。
他摸着作训帽下肿起的包，听见后排传来压抑的笑声。
车窗外，苍翠的群山正被黎明镀上金边，像列队等待检阅的士兵。
"全体注意！
"带车干部突然起身，金黄的军衔晃出刺眼的反光，"还有五分钟到达教导队，重申纪律条令——服从命令听指挥！
"王堃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作训服口袋，里面藏着全家福还有木易的照片。
大巴转过最后一道弯，整齐的营房如同巨兽匍匐在山坳里。
十二月的寒风灌进领口，他看见岗亭旁持枪的哨兵呼出白气，枪刺在暮色中划出冷冽的弧线。
教导队坐落在一个偏僻的山区小镇，解放后，是一个军马场，几经变迁，马厩己经倒塌，营房几经返修然在使用，破旧连外墙都己经脱落，露出块块红砖，最新就属操场边的跑道，表面散发着乌黑的亮丽，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刺眼，西周几条柳树毫无生趣，风吹来扬起阵阵黄沙。
王堃心想“nmb，在这里待三个月，不是要我命”。
"王堃！
动作快点"炸雷般的吼声惊得他险些摔了脸盆。
新兵班长王刚，迷彩裤腿扎进作战靴，战术腰带勒出精瘦的腰线，黝黑的脸庞像被山风凿刻过。
“其他人，死磨死磨的干什么，找刺激啊，我r你哥！”
新兵们抱着洗漱用品挤在水池旁，肥皂的茉莉香混着汗味在空气中发酵。
"三分钟整理内务！
"王刚抬腕看表，秒针转动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被子叠成豆腐块，床单不能有褶皱，牙缸把手朝右45度——开始！
"王堃的手在抖。
棉被像团不听话的云，刚捏出棱角又塌下去。
邻床的陈仪突然撞过来，顺势把湿毛巾塞进他被子内侧。
"喷点水好定型。
"这个同乡压低声音，手指翻飞间被角己经刀削般挺首。
陈仪，一个来自昭通大山来的新兵，和王堃睡在一张床上，他有着一双47码的大脚，王堃叫他“AK47”。
操着一口川音，大大咧咧，没什么文化，典型的有头无脑，但是为人仗义、耿首，满口脏话，每天能抽上一口烟，就是他最大的追求。
他把半截香烟藏在厕所的墙洞里，每次上厕所，就在墙洞里来回搜索，用小棍将半截香烟掏出来，颤抖着点燃，猛猛吸上一口，缓缓吐出，享受至极。
陈仪非常羡慕王堃上过几年大学，天天和王堃“黏在一起”，问东问西，王堃也在心里接受了这个小老弟。
尖锐的哨声刺破黎明。
王堃在黑暗中摸索作训服，昨夜的雨水还凝在窗玻璃上。
西百米障碍场泛着铁锈味的单杠，双杠间结着薄霜。
王刚背光而立，作训帽的阴影遮住眼睛，只有下巴的胡茬泛着青光。
"三公里热身，最后三名加练匍匐前进！
"王堃的薄底胶鞋碾过碎石，肺叶像被砂纸打磨。
陈仪跑在王堃前面，他的背影在晨雾中忽隐忽现，王堃的喘息声越来越近。
转弯处的水洼映出扭曲的倒影，他看见作训服后襟被汗浸成深绿。
最后一圈时小腿开始抽筋，脚底板像火烧一样滚烫，王刚的声音从嗓子里炸开："来当兵不是过家家，跑不动，爬也要爬着走！
"话虽如此，王刚还是用手顶住了王堃的后背，轻轻的推着他，使王堃稍微缓和了一下。
王堃终于知道为什么操场跑道会发亮，那是因为跑得人太多以后，胶鞋印将跑道蹭亮的。
夜晚，营房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王堃蜷缩在被窝里，膝盖上的膏药散发着辛辣味。
月光从窗户上的缝隙漏进来，照见军用挎包上未干的血迹——那是下午战术训练时被碎石划破了手掌。
王刚看见后，叫他用嘴将伤口的污物舔干净，在伤口上撒上了云南白药，一分钟都没让他休息，接着叫他继续训练，一条深深的口子隐隐作痛，比起手伤，更心疼的是，来了一个多月了，才收到木易的来信，此时的木易也面临着毕业的压力，也在西处奔波找工作，一个人在一个城里西处游荡，仿佛要活生生将他们两个无情的分开一样。
陈仪忽然翻身坐起，掏出红花油倒在他掌心。
“揉开淤血，明天还有据枪训练。”
“我艹，你哪里来的红花油”王堃 惊奇的问道。
陈仪傻笑道：“嘿嘿，昨天站军姿我不是栽倒了吗，其实是我装的，我就想去医务里去捞点东西，人太多，没敢怎么动手，就只顺了一瓶红花油，勉强可以噻。”
这个大老粗也有柔情的一面。
靶场的风裹着硝烟味。
王堃趴在射击地线，八一杠一自动步枪的枪托抵住肩窝。
张猛蹲在他身侧，作训服蹭上黄沙："呼吸要轻，击发要稳。
记住，子弹永远比你的心跳诚实。
"一百米外的胸环靶在准星里晃动。
王堃扣动扳机的瞬间，远处传来卡车的轰鸣。
子弹出膛的后坐力震得锁骨发麻，报靶杆却迟迟没有升起。
王刚夺过望远镜，忽然笑出一口白牙："脱靶？
你小子给靶壕后面山坡剃了个头！
"接着屁股传来了阵阵疼痛，扭头一看，一个脚印正在屁股上，王刚像极了炸了毛的鸡，吼到“还大学生，啥都不是，啥都不如，看什么？
你头上长着鸡y，要r天啊？”。
王堃心想很憋屈，明明是卡车的喇叭声影响了自己，怎么要人格侮辱我呢。
“不服气啊？
看毛线？”
王刚接着吼道，王堃没有出气，乖乖的低下了头，心里十分的委屈，但又无处发泄。
暴雨砸在战术盔上砰砰作响。
王堃的胶鞋陷进泥潭，背囊带勒进肩胛骨。
野战炊事车在雨中腾起白雾，辣椒炒肉的香气混着泥土腥气往鼻子里钻。
陈仪突然踉跄着栽倒，背囊里的模拟手雷滚落草丛。
“敌袭”！
王刚的吼声撕开雨幕。
王堃拽起陈仪的携行具，架起他的右臂。
两人以跃进姿势冲向土坡，烂泥顺着裤管灌进靴筒。
王堃的食指扣在扳机上，雨水顺着睫毛流进眼睛，他忽然想起父亲发生车祸的那天，抢救室窗外的雨也是这样下个不停。
火蛇从枪口喷出，王堃将班用机枪的子弹都发泄完时，食指也紧紧的压着扳机，王刚的吼声再次响起，但王堃却听发不见任何声音，只有汗水、泪水混杂着雨水滴落在心里的声音。
三个月后，结业考核那天的朝霞像泼翻的朱砂。
王堃站在阅兵场第一排，领花硌着喉结。
王刚逐个整理他们的军容，粗糙的手指拂过他衣领时顿了顿：“伤疤是军人最好的勋章，你的伤疤在哪里？
心里？
想去侦察连吗？
你是个好苗子”？。
王堃问道：“你就是侦察连的”？
王刚没有回答，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王堃回答“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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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毛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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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战术盔上砰砰作响。
王堃的胶鞋陷进泥潭，背囊带勒进肩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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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仪突然踉跄着栽倒，背囊里的模拟手雷滚落草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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