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伙山匪抢到寨子,关进密室蹂躏了大半年,已经没个人样。岑将军率兵荡平贼寇,
我才重见天日。他看我孤苦可怜,认我做了义妹,饮食起居如同亲生妹妹。
我感恩他救了我的性命,所以即便他时常醉酒打我,我也不敢有怨言,
只会躲在一边默默流泪。可及笄那日,我却听见他们父子低语。“那贱丫头的眼泪能治病,
你天天毒打就是了,何必找山贼蹂躏她,还接到府上,将军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父亲,
你不懂,神医说了,得是她毫无怨怼的眼泪才有用,否则用到婉儿身上,只会适得其反。
”“这几天就取最后一次眼泪,再把心头血一取,婉儿的病就能痊愈,
到时我便能娶她进门了。”我以为的救赎,竟然是将我推入深渊的元凶。直到后来,
我的亲生哥哥踩着他的头颅时,他终于后悔了。
1. 恩仇难辨义父迟疑:“这样对沈知渔不是有些残忍?”岑青晏面色冷峻,
“要是没有我,她一辈子只能靠打渔为生,食不果腹,而我现在让她过上了好日子,
死了还能以将军之妹的身份大葬,已经是对得起她,那几个月的蹂躏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婉儿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了救她,我什么都愿意做!”义父想了想,
点了点头没再多说。我站在门外,呆愣着,瞬间如坠冰窟,刚吃了生辰果子的喜悦荡然无存。
丫鬟阿福找到我,把我带回住处后,我才发现泪水早已打湿了衣襟。夜晚时分,我刚要安寝,
岑青晏提着一盒桂花糕来看我,盈盈笑着。“哥哥买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庆贺我们渔儿终于长成大人了。”看见我红肿着的眼睛,他面露心疼:“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是谁又惹你哭呢?”那温柔的语气,让我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被他救出寨子那天。
我正被那群匪徒压在身下,不堪受辱,已经做好了咬舌自尽的准备。他破门而入,
命人扣住那些贼人,盈盈笑着朝我递出一只手。“这么好看的姑娘,是谁惹你哭呢?
”那样轻松又温暖,让我觉得自己以前受过的苦,不过是人生长路上已经迈过去的一道坎。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没有当着我的面杀了那些贼人。他笑着说:“怕吓到你这个小姑娘,
不过你放心,那些人我一个没留。”再回神,他仍旧那样笑着看我。
以前我总觉得他的笑里有万千柔情,能抚平我受过的那些伤害。可现在,
我竟然看不透那笑里到底藏着多少歹毒与算计。“哥哥,那些人,你当真都杀了吗?我不信!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坚决的提出质疑,他有些愣怔,眼里的柔情也消散了几分。
“你怎么连我的话都不信?是谁对你说什么了吗?”随即他握紧拳头,“算了不瞒你了,
当时忙着安顿你,确实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不过既然你现在提起来,我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你放心,不日我便派人去荡平余孽。”我苦笑:“哥哥别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你到底想如何!”他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时,我才嗅到那淡淡的酒味。果然,
又是喝了酒来的,他喝了酒就爱打我。这次拿着我激怒他当由头,他下手更重了,
我听见阿福在门外不住哭嚎哀求,但他却没有半点要停手的意思。义父也赶过来,
嘴里喊着:“好渔儿,往常你一哭,你哥你舍不得下手了,你快哭啊。”我偏不!
那样折辱我,居然只是为了给顾婉儿治病,我偏不让他们如愿!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疼得厉害,
但我咬紧了牙关,不让一滴眼泪流出。不光不哭,我还要笑。我一身伤痕,
盯着施暴的岑青晏狂笑不止,他被我吓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阿福不顾死活踢门冲了进来,
义父紧随其后。“真是造孽啊!你怎么喝点酒就要对渔儿动手?即便是你亲手救下的人,
你也不能这样对她啊。”一开口就想让我明白,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两人,为了拿捏我,
还真是下够了心思。岑青晏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往自己脸上打了两下。
“我怎么一喝酒就控制不住,渔儿你很疼吧?”以往即便我挨打时再怎样忍住不哭,
只要他像这样关心我一句,我就会忍不住鼻酸落泪。可这次,我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笑。
他们父子面面相觑,半晌,岑青晏看着我的眼神越发恐惧。“渔儿,你怎的一直笑个不停?
”2. 驱邪疑云他们说我中邪了。一时间,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忙着替我驱邪祈福,
岑青晏在天尊神像前跪了整整三天。义父一天几趟的往我这边跑,
说来说去都是替儿子赔不是。“你哥哥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满脸血污,浑身裸露着,
没有一块好皮,即便他久经沙场,也没有见过这种惨状。”“从那以后他就落下了心病,
整宿做噩梦都是你被欺凌的样子,脾气也变得暴躁,一控制不住就要打人,渔儿你莫要怪他。
”阖府上下忙活了三天,外人都说将军父子大义,为了一个捡来的女孩儿,都能如此上心。
可只有我自己明白,他们大费周章地演着一出大戏,无非是想要我一滴全无恨意的泪水。
到第四天时,岑青晏又来找我了。他看着憔悴得很,提着一盒桂花糕放在桌上,含泪看着我,
半晌不说话。过了很久,才哽咽开口:“渔儿,哥哥错了,我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你能原谅哥哥吗?”那样子,活像家里做错了事的小狗。我冷冷淡淡,“我不爱吃桂花糕,
你拿回去吧。”我说的是真的,我最恨桂花糕!在山寨里时,他们总拿吃剩的桂花糕扔给我,
就像投喂猪狗那般。只要我爬过去拿,他们就一边调笑一边对我拳打脚踢,而我为了活命,
只能忍着屈辱与剧痛,拼命往嘴里塞着吃食。可跟岑青晏回京后,
他总说京中西街那家的桂花糕好吃得很,每每买给我,我不忍心看他失落,便装着很喜欢。
他表情有些尴尬,脸上的难过之情差点没能维持住,捏着一块桂花糕,递到我手边。
我血气上涌,拍桌而起:“我都说了不喜欢!”因为用力,刚刚愈合的伤口炸裂开来,
我疼得皱紧了眉头。看着我手臂上的伤口,他叹了口气:“唉,这都多久了,还没长好吗?
那些杀千刀的真以为自己跑得掉?我早晚找到那些余党杀个干净,为我妹妹报仇!
”我不动声色,看着他表演。他自顾自说起了那些旧事:“你记得吗?我们初遇时的样子?
”“我远远看着,以为是看到了什么怪物,直到你隔着人群抬头看我,我心里一惊。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那个眼神,让我觉得如果我不能救下你,我这辈子都良心不安。
”他如数家珍般,说着我身上的伤痛。被他救出来时,我像个残破的布娃娃,
怎么缝都缝不到一起,大夫说我的伤口长期反复,
再加上那些贼人总是抓些毒虫塞进我的伤口,我已经几乎没有了自愈能力。三伏天里,
我浑身流脓,臭不可闻,没人愿意来伺候我,除了被我捡来的阿福。那些日子,
我到底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苦,才让自己勉强像个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而现在,
始作俑者居然还装作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在我面前旧事重提。他不是心疼我,
他是想再一次刺痛我,让我为之痛苦落泪。见我不说话,他面露疑惑,“渔儿,
你怎的不说话?难道是已经忘了那时的情景?”我故意说:“对,忘了,不好的事情,
为什么要记得?”“你怎么能忘?怎么敢忘?你没有心吗?”我们不欢而散,第二天,
他照常找我闲聊。如此往复,整整三天,他依旧没诈出我半点眼泪。后来又有几天,
他没再打扰我,我再一次见到他时,他带来了一个绝好的消息。“渔儿,你心心念念的顾言,
我给你找来了!”3. 情义绝裂顾言,是我在寨子里唯一的牵绊,
也是唯一给了我温暖的人。他是山下的卖货郎,每隔十天半月就上山来送一次货。
起初他每次来,都会偷偷跑来找我聊天,再给我一些吃食,他说他现在这么努力赚钱,
是为了给母亲养老,等母亲走了,他就从军报国,那是他的毕生所愿。他还说,
等到时机成熟,他一定会救我出去。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那天他风风火火找到我,
说母亲已然病逝,他再无牵挂,只想救我出去。他给寨子里的人都下了药,以为万无一失。
可终究棋差一招,那些人早就发现了端倪有所警觉,下了药的饭食一口没吃。
他们把顾言打个半死带了下去,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生死未知。
我也求岑青晏去寻找过,可总是一无所获,没想到如今总算是有了音讯。一年多不见,
顾言比以前结实多了,如今他已经在岑青晏的安排下,破格做了军中小将。
岑青晏发号施令:“你对龙虎寨再熟悉不过,就由你带兵剿灭残党吧!”顾言领命,
喜不自胜。看着他带兵而去的背影,一瞬间,我心里有些触动,那个想着要从军的小子,
现在实现了愿望,倒也算我的生活里终于有了一丝安慰。可不过短短半日,
岑青晏带来了他的尸体。“顾言不敌贼人,当场被砍了头颅。”要不是我一再相求,
岑青晏不会找到他,他也不会死。我跪在他的尸体前,不断自责,心痛难忍,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冷到瑟瑟发抖时,才发现眼泪早已浸透了衣衫,而我的身边空无一人。
也对,他们肯定早就迫不及待拿着我的眼泪去入药了。那天,我神色恍惚,
如同游魂一般在府邸里游逛,我看见阖府上下都忙着往顾婉儿的住处跑,没有一个人在意我。
恍惚间,我来到了岑青晏的住处,里面传来谈话声。“顾言那小子以前就总跟我们作对,
这回死在我们手上,也算将军您体恤我们了,只是令妹那边怎么交待?
”岑青晏淡淡一句:“什么令妹,不过是我养着给婉儿治病的一味药,等取了她的心头血,
我就把她赏给你们随便玩。”“可是顾言死在我们手上,那丫头要是心存恨意,
眼泪跟血可就治不了病了。”岑青晏嗤笑:“放心,那丫头把我当救命恩人,
现在又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顾言,哪来的闲心恨我?”看我迟迟不掉眼泪,
就设计害死我曾经最在意的人,还要让我以为是自己的过错。岑青晏,你好歹毒的心思。
如此大费周章草菅人命,竟然都只是为了顾婉儿,那女子该是怎样绝品,
才能让她如此魂牵梦绕。第二天,我见到了她。我痛不欲生,瘫在床上,行将就木。而她,
立在床头,风姿卓越,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污秽。她用手绢掩住口鼻,满脸嫌恶,
“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也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了,染了一身脏病,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阿福护主,白了她一眼,挨了她狠狠一巴掌。“贱皮子!跟着这个贱货,
真以为自己找到靠山了?你还不知道吧?她不过就是我的药……”“渔儿,哥哥来看你了!
”门外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闻言,顾婉儿立马收起了刚刚的刻薄嘴脸,
“哎呀”一声摔在了我床前。好低级的嫁祸手段,我一个将死之人,难道怕她?
趁阿福不防备,我拿起身旁的匕首,划破了手腕。4. 血泪阴谋阿福惊叫,
岑青晏一个箭步冲上来,越过顾婉儿,心疼地拉着我的手。“你这是干嘛?
”我眼角挂着泪水,呜呜咽咽:“别管我,是我抢了你的宠爱,让婉儿姐姐不高兴,
要是这样能让姐姐原谅我,我心甘情愿。”“我不是,我没有。”顾婉儿忙不迭解释。
岑青晏毫不犹豫,转身把她踹倒。“还敢狡辩!赶紧滚过来道歉!”顾婉儿抽泣不止,
含含糊糊说着道歉的话,岑青晏觉得不够,罚她去雪地里跪着。“渔儿,
你让我打她骂她都行,只要你不生气不怨恨,哥哥就高兴。”呵,说得多么冠冕堂皇,
仿佛他真的在意我的喜恶。可他分明只是担心若是我心存怨恨,
我的心头血就无法治好顾婉儿的病。我只是一个被人养来入药的药人,
跟那些被圈养着待宰的牛羊有什么分别?我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不恨,要不是哥哥,
我现在已经死了,我怎么会恨呢?”看我有了笑意,他长舒一口气,又反复确认了好几次,
才勉强放心。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雪,他丝毫没有让顾婉儿起身的意思,仍旧让她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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