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丰在剧痛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厢房里。
左腿被木板固定，缠着厚厚的纱布，稍一动弹便疼得冷汗首流。
窗外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查清楚了吗？
"是林苡清的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冷意。
"小姐，火是从后院柴房起的，但守夜的慧明说，天黑前看见孙府的人鬼鬼祟祟在附近转悠..." "果然是他！
"林苡清声音发颤，"为了阻挠徐公子科举，竟不惜烧寺伤人！
" 徐丰心头一震。
他早猜到孙世杰嚣张，却没想到会狠毒至此。
正思索间，房门被轻轻推开，林苡清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徐公子醒了？
"见他睁着眼，她明显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床前，"别动，伤口刚包扎好。
"徐丰想撑起身子，却被她轻轻按住肩膀。
两人距离忽然变得极近，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气。
"寺里...伤亡如何？
"他哑声问。
"多亏公子相救，只有几个僧人轻伤。
"林苡清眼眶微红，"可你的腿..." 徐丰这才注意到她眼下泛着青黑，罗裙也沾着药渍，显然守了许久。
他心头一热："小姐亲自照料在下？
这...于礼不合吧？
"林苡清低头搅动药汁，耳尖泛红："父亲常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舀起一勺药递到他唇边，"更何况...公子是因救人而伤。
" 药汁苦涩，徐丰却觉得心里泛甜。
他忽然发现林苡清右手食指缠着细布："你的手？
" "熬药时不小心烫的。
"她下意识缩回手，却被他轻轻握住。
"值得吗？
"徐丰凝视她的眼睛，"为我这样一个寒门学子。
" 林苡清睫毛轻颤，却没有抽回手："公子值得更好的。
"三天后，徐丰的伤势不仅没好转，反而开始发热。
伤口处红肿化脓，连换药的小和尚都吓得不敢下手。
"必须找太医！
"林苡清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管家却面露难色："小姐，孙家放话了，哪个大夫敢来治徐公子，就是跟尚书府过不去..." 正当绝望之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不请自来。
他背着药箱，手持青竹杖，进门就掀开徐丰的被褥查看伤势。
"腐肉未清，热毒攻心。
"老者从药箱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按住他。
"没等徐丰反应过来，刀光一闪，腿上腐肉己被剜去。
他痛得眼前发黑，却咬紧牙关没喊出声。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取出一个青瓷瓶，将淡绿色药粉洒在伤口上。
奇妙的是，火辣辣的痛感立刻减轻了大半。
"老丈是？
"徐丰虚弱地问。
"老夫姓沈，闲云野鹤罢了。
"老者包扎着伤口，"听说有个书生为救寺僧伤了腿，特来看看。
" 林苡清忽然睁大眼睛："您...您莫非是太医院前任院使沈墨沈大人？
" 老者笑而不答，却对徐丰道："小子，科举还有七日，你这腿赶不上了。
" 徐丰如遭雷击。
寒窗苦读这么久，竟要因伤错过？
沈墨却忽然从药箱底层取出一卷竹简："但老夫可以教你一套五禽戏，配合我的药，三日可下地，五日能慢行。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苡清，"只是过程...会疼得很。
" "我能忍！
"徐丰毫不犹豫。
"好！
"沈墨拍案而起，"就冲你这股劲儿，老夫再送你一份礼——"他从袖中掏出一叠纸，"这是近十年科举的优卷集评，王安石亲自批注的。
" 林苡清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资料，就连林府都弄不到！
接下来的日子堪称地狱。
每天清晨，沈墨都会来为徐丰施针放血，然后逼他喝下一碗腥苦无比的药汤。
午后是最痛苦的"五禽戏"训练——明明腿伤未愈，却要模仿虎、鹿、熊、猿、鸟的动作。
"鹤立式！
坚持三十息！
"沈墨的竹杖毫不留情地打在徐丰颤抖的腿上。
徐丰疼得眼前发黑，却咬牙坚持。
汗水浸透衣衫，伤口又渗出血来。
一旁看着的林苡清死死攥着帕子，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第三天傍晚，徐丰终于能扶着墙走三步了。
他欣喜地转头，却看见林苡清在偷偷抹泪。
"小姐" "别动！
"林苡清冲过来扶住他，"伤口又裂开了！
"她手忙脚乱地拿药，眼泪却越擦越多，"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就算错过这次科举..." "因为值得。
"徐丰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我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你父亲面前，而不是作为一个需要你庇护的伤患。
" 林苡清怔住了。
月光透过窗纱，映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就在徐丰康复的同时，孙府正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废物！
连个书生都弄不死！
"孙世杰摔碎了茶杯，"现在全汴京都知道林家小姐衣不解带地照顾那穷酸，我的脸往哪搁？
" 幕僚阴恻恻地凑近："公子莫急，科举那日，考场内外都是我们的人。
就算他能走进贡院..."递上一个纸包，"让他答卷时突发急病便是。
" 孙世杰露出狞笑："去，把林府递话，就说若苡清妹妹再不识相，她爹的盐引生意……"科举前夜，徐丰己能拄拐短距离行走。
沈墨把完脉，难得露出笑容："小子骨头够硬，明日慢些走不妨事。
" 林苡清亲自送来考篮，里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有一包参片和几块桂花糕。
"这是我抄的《周易》要义，藏在糕饼下面。
"她声音极低，"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 徐丰心头滚烫。
在这个科举舞弊要掉脑袋的时代，她竟冒险为他准备小抄！
虽然以他的准备根本不需要，但这份心意... "小姐放心，我定不负所望。
"他取出一个锦盒，"这是我在慈恩寺后山采的野菊，晒干做了香囊，比不上小姐的精致..."林苡清接过香囊，忽然解下腰间丝帕塞给他："明日...带着它。
" 素白丝帕上绣着青竹红日，角落一个小小的"清"字。
在宋代，女子赠帕，几乎等同于定情信物。
徐丰郑重地将帕子贴在胸口："待我金榜题名..." "我等你。
"林苡清轻声说完，转身快步离去，耳根红得像是晚霞染就。
科举当日，汴京万人空巷。
徐丰拄拐来到贡院门口时，引来不少注目。
更引人注目的是，孙世杰带着一群世家子弟故意堵在必经之路上。
"哟，瘸子也来考试？
"孙世杰高声嘲笑，"别一会儿疼得尿裤子！
" 徐丰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却在擦肩而过时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踉跄几步，伤腿剧痛，却硬是挺首了腰板。
"让开。
"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林苡清身着男装，骑马而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孙世杰："孙公子是要当着巡考御史的面闹事？
" 孙世杰脸色铁青。
不远处，几位穿绯袍的官员正往这边张望。
他只得咬牙让开，却在徐丰耳边低声道："咱们考场见真章。
" 进入号舍后，徐丰发现自己的位置竟在茅厕旁——这是最差的位子，臭气熏天，还有蚊虫骚扰。
更蹊跷的是，发下来的答卷纸明显比别人的薄，墨也容易晕染。
"果然动手脚了..."徐丰冷笑，却不慌不忙地从考篮底层取出林苡清准备的油纸，垫在答卷下防潮。
至于墨的问题，他早有准备——沈墨给的药粉里，有一种遇水即化的白色粉末，混在墨中可以增加附着力。
正当他奋笔疾书时，一个巡考突然停在他号舍前："你袖中藏了什么？
" 徐丰心头一跳——他确实把林苡清的丝帕藏在了袖袋里。
若被搜出... "大人明鉴，"他镇定地展开空荡荡的衣袖，"学生只是伤腿疼痛，偶尔按揉罢了。
" 巡考狐疑地打量他，突然伸手："把考篮倒出来！
" 徐丰心跳如鼓。
考篮底层还藏着林苡清抄的《周易》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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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苡清眼眶微红，"可你的腿..." 徐丰这才注意到她眼下泛着青黑，罗裙也沾着药渍，显然守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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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代，女子赠帕，几乎等同于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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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得咬牙让开，却在徐丰耳边低声道："咱们考场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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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动手脚了..."徐丰冷笑，却不慌不忙地从考篮底层取出林苡清准备的油纸，垫在答卷下防潮。
至于墨的问题，他早有准备——沈墨给的药粉里，有一种遇水即化的白色粉末，混在墨中可以增加附着力。
正当他奋笔疾书时，一个巡考突然停在他号舍前："你袖中藏了什么？
" 徐丰心头一跳——他确实把林苡清的丝帕藏在了袖袋里。
若被搜出... "大人明鉴，"他镇定地展开空荡荡的衣袖，"学生只是伤腿疼痛，偶尔按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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