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攥着粗粗细细的毛刷，右手小心翼翼的在一堆陶瓷碎片上刷着千年灰泥，王小可趴在两块悬空一尺高的木板上，闻着潮湿而腐败的气味，满心期待着泥土之下的惊喜。
“马上就要凌晨了！
二组怎么还不来换班？”
薛卫撑起胳膊，看着空空荡荡的耳室洞口抱怨。
白芷被晃动的木板吓了一跳，不耐烦的低声谴责：“别乱动，害得我差点戳到这个漆器盒子！”
薛卫慢悠悠的坐起来，尽量不连累搭档：“修个烂怂地铁，考古队比施工队还忙！
没见过咱这么倒霉的，本科还没读完，就被扔到墓里来！”
白芷也坐起来：“这样不好吗？
别的大学，想实习都没机会。
你看咱们西大的考古系，本科毕业就能原地当考古专家！”
薛卫苦笑：“是呀，从大二开始下墓，现在眼看就大西毕业了，连这一条地铁线的墓都没弄完……”白芷伸长脖子看看对面一言不发的人：“小可，你趴着睡着了？”
“没有。”
王小可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随手换了把更小一号的刷子：“我当初报田野考古专业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大半夜的趴在墓室里加班。”
薛卫打了个冷战：“这墓有点奇怪，两位姑娘觉出来没？”
白芷赶紧看了看墓室西角的冷光灯，一巴掌打到嘴贱的人肩膀上：“别胡说！”
薛卫很吃力的扒开橡胶手套，露出手表：“二组怎么还不来！
说好的晚上10点交接班，现在都11点55分啦！”
白芷也打了个冷战：“你去东耳室看一下，二组别再走错了。
这个墓确实很邪门，虽然不大，但是特别容易走错。”
薛卫轻轻站起来：“不太可能吧……就算二组走错了，咱们三个人都在西耳室，他们在东耳室看不见人，就傻乎乎的趴下干活吗？”
王小可把皮尺和标号牌放到瓷片旁边，抬头去拿身旁的相机：“薛卫，你还是出去看看吧，万一地面上有什么其他情况呢？
这里边也没信号。”
薛卫出去后，白芷一个人有点瘆得慌，欠着身子挪到王小可的木板上，欣赏起刚出土的精美瓷片来。
“小可，你听说了吗？
修复处里有个人前些天从研究所宿舍的电梯里摔下去了，好像摔成植物人啦！”
王小可也坐起来，晃了晃发僵的肩膀：“嗯，听说了。
是碑刻修复组的一位老师。”
“我总觉得考古不是什么好职业，特别是咱们这种总进墓室的人，太不吉利啦！
容易惹到邪祟……”“邪什么祟呀！
你也被薛卫传染啦？”
王小可把刷子收进工具包，又取出来一个大小合适的密封袋，很不屑的纠正搭档：“人家是电梯事故掉下去啦，又不是在墓里被摔成植物人的。”
“我听修复处的同事说，她出事故前正在修复一块殷朝的墓志铭，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没日没夜的加班，还说感觉那是她自己的墓志铭！”
“墓志铭？”
王小可把瓷片装进密封袋。
“机场扩建时发现的殷朝早期古墓。”
白芷把泡沫纸递给搭档：“哎……修机场、修医院、修地铁……到处都是古墓，而且全是抢救性挖掘，一个比一个赶工期，天天催考古进度，啥时候是个头啊！”
“什么味？”
王小可抬起头来西处张望。
“千年古味呗……”白芷无奈的笑了笑。
“不对！”
白芷扶了扶自己脸上的口罩：“我鼻子早瞎了，被这里边的烂味道弄得什么也闻不见了。”
王小可皱起眉头：“不是墓室里的那种腐败味道，是那种……那种……”就在王小可无法形容口罩之外是何种味道的时候，薛卫慌里慌张的声音传进来。
“白……白芷……小可……我……我找不到出去的路了……”耳室是专门堆放陪葬品的空间，入口并不大，成年人进来需要弯着腰，显得里边像个窄口大肚的闷罐一样。
白芷吓得赶紧站起来，顾不上脚下的木板颠得合规不合规，往洞口方向迈出大步子。
王小可被木板上突如其来的晃动和耳室外措辞惊悚的声音吓出一身冷汗，眼睛瞪得溜圆，心脏突突乱跳：“等一下我，等一下我！”
白芷和薛卫堵在了洞口两侧，一个想出去看看，一个想进来躲躲。
墓道里很狭窄，三个人最终还是选择留在耳室里。
薛卫满头大汗，口罩被粗气顶得起起落落：“墓道里没人！
一个都没有！”
“怎么会呢？”
王小可把头凑到洞口边，想伸出去望一望，又不敢。
薛卫猛喘两口气：“主墓室里清理棺椁陪葬品的同事，也都走了！”
白芷有点磕巴：“你……你不是要去地面上看看情况吗？
怎么跑到主墓室里去了？”
“我找不到去地面的墓门啦！”
薛卫的声音里满是焦虑和恐惧：“从咱们这个耳室出去，整条墓道，我都仔仔细细的走了几遍，每个墓室都路过了，唯独找不到墓门，看不见半个人影！
墓道、耳室、墓室……现在整个墓里……就只剩下咱们三个人啦！”
“怎么办？”
白芷跺着脚，扯着哭腔：“怎么办啊！
我们该不会要死在这里吧？”
王小可脸色煞白：“咱们每人都提个灯，一起出去找找墓门，怎么可能！
我们明明是从墓门里进来的，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白芷赶紧拿起耳室一角的灯，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墓主人：“刚才我们和另外几组人一起下的墓呀，怎么现在就剩下我们了？
其他人呢？
其他人呢？”
“什么味道？
耳室里这是一股子什么味道？”
薛卫弯腰拿灯的时候，大声问。
王小可吸了两下鼻子，越发不安起来：“不知道……那会儿你不在的时候，我己经闻见过一次了……”白芷还是没有闻见，却比闻见的人更害怕：“咱们会不会死在这里边？”
王小可刚想开口安慰一下搭档，就被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吓到魂飞魄散。
那声音很低又很密，像金属摩擦泥土的声音，又像利器逼近颅顶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还有些情绪，有些迫不及待的情绪，又有些愈发焦灼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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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组怎么还不来换班？”
薛卫撑起胳膊，看着空空荡荡的耳室洞口抱怨。
白芷被晃动的木板吓了一跳，不耐烦的低声谴责：“别乱动，害得我差点戳到这个漆器盒子！”
薛卫慢悠悠的坐起来，尽量不连累搭档：“修个烂怂地铁，考古队比施工队还忙！
没见过咱这么倒霉的，本科还没读完，就被扔到墓里来！”
白芷也坐起来：“这样不好吗？
别的大学，想实习都没机会。
你看咱们西大的考古系，本科毕业就能原地当考古专家！”
薛卫苦笑：“是呀，从大二开始下墓，现在眼看就大西毕业了，连这一条地铁线的墓都没弄完……”白芷伸长脖子看看对面一言不发的人：“小可，你趴着睡着了？”
“没有。”
王小可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随手换了把更小一号的刷子：“我当初报田野考古专业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大半夜的趴在墓室里加班。”
薛卫打了个冷战：“这墓有点奇怪，两位姑娘觉出来没？”
白芷赶紧看了看墓室西角的冷光灯，一巴掌打到嘴贱的人肩膀上：“别胡说！”
薛卫很吃力的扒开橡胶手套，露出手表：“二组怎么还不来！
说好的晚上10点交接班，现在都11点55分啦！”
白芷也打了个冷战：“你去东耳室看一下，二组别再走错了。
这个墓确实很邪门，虽然不大，但是特别容易走错。”
薛卫轻轻站起来：“不太可能吧……就算二组走错了，咱们三个人都在西耳室，他们在东耳室看不见人，就傻乎乎的趴下干活吗？”
王小可把皮尺和标号牌放到瓷片旁边，抬头去拿身旁的相机：“薛卫，你还是出去看看吧，万一地面上有什么其他情况呢？
这里边也没信号。”
薛卫出去后，白芷一个人有点瘆得慌，欠着身子挪到王小可的木板上，欣赏起刚出土的精美瓷片来。
“小可，你听说了吗？
修复处里有个人前些天从研究所宿舍的电梯里摔下去了，好像摔成植物人啦！”
王小可也坐起来，晃了晃发僵的肩膀：“嗯，听说了。
是碑刻修复组的一位老师。”
“我总觉得考古不是什么好职业，特别是咱们这种总进墓室的人，太不吉利啦！
容易惹到邪祟……”“邪什么祟呀！
你也被薛卫传染啦？”
王小可把刷子收进工具包，又取出来一个大小合适的密封袋，很不屑的纠正搭档：“人家是电梯事故掉下去啦，又不是在墓里被摔成植物人的。”
“我听修复处的同事说，她出事故前正在修复一块殷朝的墓志铭，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没日没夜的加班，还说感觉那是她自己的墓志铭！”
“墓志铭？”
王小可把瓷片装进密封袋。
“机场扩建时发现的殷朝早期古墓。”
白芷把泡沫纸递给搭档：“哎……修机场、修医院、修地铁……到处都是古墓，而且全是抢救性挖掘，一个比一个赶工期，天天催考古进度，啥时候是个头啊！”
“什么味？”
王小可抬起头来西处张望。
“千年古味呗……”白芷无奈的笑了笑。
“不对！”
白芷扶了扶自己脸上的口罩：“我鼻子早瞎了，被这里边的烂味道弄得什么也闻不见了。”
王小可皱起眉头：“不是墓室里的那种腐败味道，是那种……那种……”就在王小可无法形容口罩之外是何种味道的时候，薛卫慌里慌张的声音传进来。
“白……白芷……小可……我……我找不到出去的路了……”耳室是专门堆放陪葬品的空间，入口并不大，成年人进来需要弯着腰，显得里边像个窄口大肚的闷罐一样。
白芷吓得赶紧站起来，顾不上脚下的木板颠得合规不合规，往洞口方向迈出大步子。
王小可被木板上突如其来的晃动和耳室外措辞惊悚的声音吓出一身冷汗，眼睛瞪得溜圆，心脏突突乱跳：“等一下我，等一下我！”
白芷和薛卫堵在了洞口两侧，一个想出去看看，一个想进来躲躲。
墓道里很狭窄，三个人最终还是选择留在耳室里。
薛卫满头大汗，口罩被粗气顶得起起落落：“墓道里没人！
一个都没有！”
“怎么会呢？”
王小可把头凑到洞口边，想伸出去望一望，又不敢。
薛卫猛喘两口气：“主墓室里清理棺椁陪葬品的同事，也都走了！”
白芷有点磕巴：“你……你不是要去地面上看看情况吗？
怎么跑到主墓室里去了？”
“我找不到去地面的墓门啦！”
薛卫的声音里满是焦虑和恐惧：“从咱们这个耳室出去，整条墓道，我都仔仔细细的走了几遍，每个墓室都路过了，唯独找不到墓门，看不见半个人影！
墓道、耳室、墓室……现在整个墓里……就只剩下咱们三个人啦！”
“怎么办？”
白芷跺着脚，扯着哭腔：“怎么办啊！
我们该不会要死在这里吧？”
王小可脸色煞白：“咱们每人都提个灯，一起出去找找墓门，怎么可能！
我们明明是从墓门里进来的，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白芷赶紧拿起耳室一角的灯，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墓主人：“刚才我们和另外几组人一起下的墓呀，怎么现在就剩下我们了？
其他人呢？
其他人呢？”
“什么味道？
耳室里这是一股子什么味道？”
薛卫弯腰拿灯的时候，大声问。
王小可吸了两下鼻子，越发不安起来：“不知道……那会儿你不在的时候，我己经闻见过一次了……”白芷还是没有闻见，却比闻见的人更害怕：“咱们会不会死在这里边？”
王小可刚想开口安慰一下搭档，就被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吓到魂飞魄散。
那声音很低又很密，像金属摩擦泥土的声音，又像利器逼近颅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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