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进城防盗门打开的瞬间，我下意识在裤腿上蹭了蹭手心。玄关的瓷砖亮得能照人，
鞋柜上摆着个水晶天鹅，翅膀尖儿差点戳到我鼻子。"妈，换鞋。
"建军把公文包搁在雕花凳上。我盯着地上两双毛绒拖鞋，一双绣着"囍"字，
另一双印着卡通熊。厨房飘来酸溜溜的香味，系围裙的保姆探出头："张先生，
太太说孕妇闻不得油烟，今晚吃沙拉。"她手里还举着半根黄瓜，水珠滴在我解放鞋旁边。
"这是王阿姨。"建军扯松领带，"妈您住书房，床已经铺好了。
"他皮鞋踩过刚拖过的地板，留下一串灰印子。我把帆布包放在墙角时，
听见主卧传来娇滴滴的声音："老公——我的燕窝炖好了没呀？"金丝绒门帘一晃，
露出张敷着面膜的脸，两只眼睛像剥了壳的鸡蛋。"妈？"面膜掀起来，
露出涂着姨妈色口红的嘴，"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就来？"李美玲把真丝睡袍裹紧了些，
脖子上的金链子晃得人眼花。建军端着玻璃碗进来："美玲现在需要静养，
妈您平时动作轻点。"碗里泡着几片透明的玩意儿，漂着两颗红枣。
带来的土鸡蛋："给美玲补补身子..."话没说完就被保姆接过去："这可不能给太太吃，
万一带禽流感呢。"塑封袋哗啦一声扔进垃圾桶。夜里我躺在折叠床上数天花板的花纹，
听见隔壁传来争吵。"乡下人就是不懂规矩！"美玲带着哭腔，"说好换宝马的钱呢？
""妈养大我不容易……"建军的声音像闷在罐子里。"容易？
你上大学欠的债还是我爸还的！"玻璃碎裂的声响惊得我坐起来，"明天就送她回去！
"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照在墙角的帆布包上。里面还装着建军最爱吃的腌萝卜，
玻璃罐在黑暗里泛着油光。第二天我五点就起来熬粥，米香刚飘出来就被抽油烟机抽走。
建军揉着眼睛出来时，我正用袖子擦灶台上的水渍。"妈，以后用抹布。
"他皱眉看着我从老家带来的碎花袖套，"美玲有洁癖。"餐桌上摆着七盘八碗，
李美玲捏着银勺搅动燕窝："建军最近尿酸高，医生说只能吃西兰花。
"她指甲盖上镶着水钻，晃得我睁不开眼。我把蒸好的鸡蛋羹往建军跟前推，
瓷碗底在玻璃桌上磕出脆响。李美玲突然捂住嘴干呕，周淑芬踩着点进门，
腕上的金镯子哐当砸在桌面上。"要死啊！不知道孕妇闻不得腥气？
"她抓起鸡蛋羹就往我身上泼。滚烫的蛋花顺着衣襟往下淌，建军跳起来抽纸巾，
却是先擦他丈母娘溅上油点的袖口。周淑芬的香水味混着蛋腥气往鼻子里钻："建军啊，
不是妈说你，这种……"她染成酒红色的指甲戳向我，"在村里野惯了，得教规矩。
"我弯腰捡碎瓷片，手指被豁口刺出血珠子。建军掏钱包的声音格外响："妈，
去买件像样的衣服。"红钞票轻飘飘落在我脚边。小区花园里，
几个遛狗的女人对着我指指点点。泰迪犬冲我狂吠，穿瑜伽裤的姑娘拽紧狗绳："宝贝别怕，
那是张太太家的乡下亲戚。"我摸着兜里皱巴巴的钞票，
突然看见垃圾站旁边有个收废品的老汉。他正把我那罐腌萝卜倒进泔水桶，
玻璃罐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啪"地碎在水泥地上。
第二章 金镯子周淑芬每周三下午两点准时上门，高跟鞋踩得大理石地面咔咔响。
她今天换了副金丝眼镜，镜腿上缠着细细的链子，一晃头就打在记账本上。
"上个月电费多了四十三块八。"她染成紫色的指甲戳着数字，"王姐，
你晚上偷开小太阳了？
"我攥着拖把站在玄关："美玲说书房冷……""那是给你盖的羽绒被不够厚？
"她突然凑近我衣领嗅了嗅，"建军给你买的羊毛衫呢？怎么还穿这身腌菜味的破布？
"主卧传来开门的响动，我赶紧把拖把往卫生间藏。李美玲捧着孕肚慢悠悠晃出来，
真丝睡衣下摆扫过茶几上的果盘。"妈——"她拖长音调喊周淑芬，"我想吃杨梅。
"周淑芬立刻扔下账本："这个季节哪来的新鲜杨梅？
妈给你买进口冻干……"话没说完突然转头瞪我说："站着干什么？去把阳台衣服收了！
"晾衣杆挂满真丝睡裙，摸上去滑溜溜的像蛇皮。建军那件蓝衬衫袖口少了两颗扣子，
我摸出贴身带的针线包。线头刚穿进针眼，周淑芬的尖叫刺破耳膜。"我的镯子呢？！
"整个屋子都在震动。李美玲扶着腰出来时，周淑芬正把梳妆台抽屉整个抽出来倒扣在地上，
口红滚到我脚边。"早上还戴着擦护手霜！"她扯开衣柜把衣服往外扔，"建军你给我报警！
肯定是家贼！"我蹲下帮忙找，突然被推了个踉跄。周淑芬染红的指尖戳着我鼻尖："说！
是不是你偷的？你们村里人就爱偷鸡摸狗！"建军扯松领带："妈，
您要是缺钱……"他喉结动了动，"我上个月给您的两千块……""在这儿！
"李美玲突然从书房冲出来，手里举着个金镯子。边缘沾着泥，和我帆布包底的土一个颜色。
周淑芬夺过镯子对着光检查："看看！内圈都刮花了！"她突然抓住我手腕，"建军你闻闻，
她手上还有我的护手霜味！"我想起早上她硬塞给我的半瓶护手霜，薄荷味刺得鼻子发酸。
李美玲突然哎哟一声扶着肚子，建军立刻冲过去搂住她。"妈您先回屋。"他不敢看我眼睛，
"这事……这事明天再说。"深夜我蹲在卫生间刷马桶，
听见周淑芬在客厅打电话：“土包子就是手脚不干净，
我家美玲的金项链可得收好……"花洒突然喷出冷水，激得我打了个哆嗦。镜子上蒙着水雾，
隐约映出背后人影——李美玲正把什么东西塞进我挂在门后的外套口袋。
第二天物业带着警察上门时，我正给建军熨衬衫。
周淑芬举着个绒布盒子哭诉："这可是明朝古董！我祖上传下来的翡翠扳指！
"年轻警察从我院服外套摸出个碧绿玉环，李美玲倒吸凉气："天呐妈！
这不是您供在佛堂的……"建军手里的咖啡杯摔在地上，褐色液体漫过我露脚趾的布鞋。
周淑芬一巴掌甩过来时，我听见自己后槽牙松动的声响。"滚出去！
"她扯着我衣领往门外拖，"现在就给我滚回你的老鼠窝！"防盗门撞上鼻梁的瞬间，
我看见建军在给李美玲揉太阳穴。他西裤口袋里露出半截护手霜，
薄荷绿的包装和周淑芬给我的一模一样。第三章 雨夜周淑芬把扩音器音量调到最大时，
我正在垃圾桶旁捡矿泉水瓶。她今天特意穿了貂皮坎肩，
金镯子磕在铁质喇叭口上发出刺耳声响。"都来看看！偷金镯子的贼又来偷垃圾了！
"遛弯的老头老太们像闻到腥味的鱼围拢过来。穿太极服的大爷举着手机录像，
他老伴怀里的博美犬冲我龇牙。"上周偷我家传家宝，这周开始偷公共资源！
"周淑芬把空饮料瓶砸在我脚边，"这种乡下人骨子里就带着贼性！"我想开口，
喉咙却被冷风呛住。李美玲捧着六个月孕肚从人群里挤进来，
羊绒大衣下露出真丝睡裤："妈，您缺钱跟我说呀……"她突然惊呼，"您口袋里是什么？
"半块吃剩的蛋糕从我口袋掉出来，奶油蹭在洗得发白的衣襟上。
周淑芬尖着嗓子笑："连业主们的下午茶都偷！"建军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他公文包上还挂着玩偶挂件，蓝衬衫领口沾着口红印。我伸手想帮他擦，却被周淑芬抢了先。
"建军你评评理！"她扯着女婿的胳膊说："上回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报警，这次人赃俱获！
"在建军的求情下，周淑芬母女才放过我，回到家，建军突然说："妈，您回老家吧。
"他递过来个蛇皮袋，里面塞着我带来的碎花被褥。身份证不翼而飞。
周淑芬晃着那张泛黄卡片出现在消防通道："想要？"她鞋跟碾过我的手指，
"学三声狗叫听听。"我望着安全出口的绿光，突然想起建军小时候被狗追，
我抡着扁担赶跑恶犬的模样。那时他趴在我背上哭，鼻涕泡都蹭进我衣领里。
"汪……汪……汪"周淑芬笑得金耳环直颤，翡翠坠子扫过我开裂的嘴角。
她扬手把身份证扔进下水道栅格，心满意足地延长而去。远处传来闷雷声，暴雨倾盆而下时，
我蜷缩在快递柜夹角。保安打着手电筒驱赶："别在这碍眼！
"强光晃过23栋1201的窗户，我看见建军在给李美玲涂妊娠油。
口袋里的老人机突然震动，是老家村支书发来的消息："秀芳姐，
你家宅基地被征用了……"后面跟着个拆迁补偿协议电子版，
签字栏赫然是建军龙飞凤舞的名字。闪电劈开夜幕的瞬间，我听见轮胎打滑的刺响。
远光灯像怪兽的眼睛逼近，周淑芬的狞笑混着李美玲的尖叫在耳畔炸开——"妈小心！
"我被撞飞时，血水流过我干裂的嘴唇……建军扑过来的时候，他西服口袋里飘出半张照片，
二十年前的周淑芬抱着婴儿站在村口槐树下，腕上的金镯子刻着"2008"。
### 第四章 重生我睁开眼时，后脑勺还残留着轮胎碾过的钝痛。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耳边传来建军的声音："妈，您可算醒了。
"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西装肩头切出明暗条纹。他接着说："医生说是低血糖。
"周淑芬端着保温杯凑过来，金镯子滑到手肘处，"亲家母喝点红糖水。
"我猛地攥住她手腕，镯子内侧的"周淑芬2008"在皮肤上压出红印。她吃痛松手，
保温杯摔在地上溅起褐色水花。"妈您干什么！
"建军慌忙边抽纸巾给周淑芬擦手边不满地说："这是我妈特意给您熬的补汤。
"我盯着顺着地砖缝蔓延的汤汁，突然笑起来。上辈子临死前周淑芬说过，
这汤里加了能让老人痴呆的草药。"建军，妈想去超市。"我掀开被子下床，
"买点贴身衣物。"电梯里建军还在刷手机，
屏幕上是李美玲刚发的朋友圈：孕肚照配文"三口之家"。
我盯着她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那本该戴在真正的局长千金手上。
家电区促销员唾沫横飞地介绍扫地机器人时，
我花298元买了支能连续录音72小时的钢笔。柜台旁的试吃台上，
周淑芬正往李美玲嘴里塞车厘子。"亲家母也来逛逛？"她故意提高音量，
"需要我教你怎么用自动扶梯吗？"我佯装踉跄撞翻试吃盘，果酱沾在她貂皮大衣上。
趁她擦拭时，我把钢笔塞进她爱马仕包的夹层，金属笔夹卡在拉链齿间。
晚饭时李美玲突然干呕："妈，您身上什么味儿啊？"她捏着鼻子往后仰，
"像是……像是中药味？
"周淑芬舀汤的手一抖："这是当归老鸭汤……"话音未落就被我截住话头："当归配川乌，
最安神了不是吗？"瓷勺"当啷"掉进汤碗。建军皱眉："周阿姨，川乌不是有毒吗？
""哎呀建军你听错了！"周淑芬染成紫色的指甲掐进掌心，
"是川贝母..."我掏出手机播放录音，
笔的定向收音清晰捕捉到她半小时前在厨房的嘀咕："半包够那老不死的睡三天""你栽赃！
"周淑芬扑过来抢手机，翡翠耳环甩进汤碗。建军本能地护住李美玲，
滚烫的汤汁全泼在我手臂上。我撩起袖子露出烫伤的水泡："要报警吗？
"周淑芬突然顺手抓起验孕棒砸过来："你个疯婆子！
美玲好不容易怀上……""怀没怀她自己清楚。"我亮出购物小票，
"上个月18号她买了十盒排卵试纸。"那天正是李美玲声称怀孕的日期。
建军突然夺过验孕棒冲进卫生间。当第二条红杠在自来水冲刷下消失时，
李美玲的尖叫震碎了玄关的招财猫。第五章 血痕李美玲捂着肚子蜷缩在地时，
周淑芬抄起扫把朝我劈头盖脸打来："你个杀人犯！"我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划向自己手臂，
血珠溅在米白色地毯上："要见红是吗？我帮你！"建军从卫生间冲出来，
手里还滴着水的验孕棒砸在李美玲脸上："说！孩子呢？"他脖颈青筋暴起的样子，
像极了当年发现我偷藏高考准考证的暴怒。周淑芬突然扑向玄关的博古架，
青花瓷瓶应声而碎。她攥着瓷片往手腕割："建军你要逼死我吗？
"血线顺着她保养得当的皮肤蜿蜒，却在触及金镯子时诡异地绕了弯。"要死死远点。
"我把急救箱摔在地上，"云南白药在第二层，创可贴有效期到明年三月。
"救护车来的时候，我正用染血的纱布包钢笔。李美玲突然抓住我裤脚："妈……妈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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