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窃贼的拍卖会

母亲把蓝莓酱涂在镜面上时，我正在核对养老院的费用清单。

夕阳透过窗棂在她银白的发梢跳跃，她突然歪着头笑起来："小晚，你爸爸藏在冰箱第三格的门缝里呢。

"我握笔的手一颤，墨迹在”阿尔茨海默症照护协议“上洇开。

这是她本周第三次提起父亲，而那个男人早在二十年前带着他的古董相机消失在西郊工业区。

"妈，那是蓝莓酱。

"我抽走她手里的玻璃罐，却在触碰的瞬间被电流般的刺痛扎到指尖。

罐底闪过一串幽蓝数字，像电子表盘在果酱中浮现：[剩余保质期：71小时33分]。

母亲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浑浊的瞳孔泛起奇异的清亮："你看见走廊里跑过去的女孩了吗？

和你七岁时一模一样，裙摆上还沾着游乐园的棉花糖。

"警报器就在这时炸响。

护士冲进来按住母亲颤抖的肩膀，我后退时撞翻诊疗车，一支钢笔滚落在地，笔帽上刻着"星海日报·林远山"——父亲失踪前使用的记者证编号。

暴雨在深夜突袭城市。

我蜷缩在报社档案室，老式电脑屏幕蓝光照亮父亲最后拍摄的照片：1998年西郊冷冻仓库外景，右下角有团模糊的白影，放大后竟是穿着草莓裙的小女孩，裙摆处隐约可见棉花糖污渍。

呼吸突然变得粘稠，后颈泛起细密的刺痛。

档案柜缝隙中飘出一张烫金卡片，边缘流转着星云般的微光。

当我触碰到卡片时，指尖上午被蓝莓酱罐刺中的伤口突然渗出血珠。

血液在卡片表面勾勒出诡异的纹路，像电路板在金色卡面上蔓延。

视网膜传来灼烧感，视野中浮起淡金色的半透明数字：[林淑珍记忆存储量：17%][记忆碎片遗失坐标：西郊工业区A-03仓库][建议兑换物：2002年6月12日时光胶囊（需支付三年记忆）]"叮——"电梯间传来清脆的金属落地声。

我追出去时，只看见安全通道的门缓缓闭合，地上一枚青铜怀表还在旋转。

表面刻着缠绕藤蔓的沙漏图案，翻开表盖却是父亲年轻时搂着穿草莓裙的我，背景里旋转木马霓虹灯在泛黄相纸上晕染成血色。

怀表指针突然逆时针疯转，整栋大楼的灯光开始频闪。

在明暗交替的间隙，我看见走廊尽头的消防栓镜面上，倒映着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影，她手里牵着七岁的我，小女孩裙摆上的棉花糖正在融化成荧光蓝的液体。

"想要找回妈妈的记忆吗？

"电子合成音从怀表内部传来，表盘浮现全息投影：无数玻璃舱在暗室中漂浮，每个舱体内都蜷缩着穿草莓裙的我，她们手腕上闪烁着和我相同的金色数字。

暴雨砸在报社玻璃幕墙上，我握紧卡片冲出大楼。

马路对面公交站台的广告屏正在播放新闻："西郊工业区改造工程今日重启，施工队在地下发现疑似时光胶囊的金属容器......"广告屏突然雪花纷飞，女主播的面孔扭曲成七岁时的我，她机械地重复着："不要打开第三个冷冻仓。

"而滚动字幕变成血红的倒计时：[71:32:59]。

便利店门口的霓虹灯牌滋啦作响，在雨幕中投射出巨大的沙漏投影。

我忽然意识到，所有电子时钟都停滞在23:17分，唯有怀表里的倒计时在匀速跳动。

当出租车停在西郊警戒线外时，司机师傅嘟囔着："姑娘，这地界邪门得很，上周有个网红来搞探秘首播，结果..."他忽然噤声，后视镜里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见什么可怖的东西。

我转头望向雨中的仓库群，呼吸瞬间凝固——每个屋顶都悬浮着金色数字，像无数倒置的沙漏在暗夜中流淌。

而A-03仓库上方的数值，正与我怀表里的倒计时精确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