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上海的天空像一块烧红的铁板，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程远山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前，食指轻轻敲击腰间毛瑟手枪的枪套，发出有节奏的金属轻响。
远处，黄浦江上日本军舰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群蛰伏的猛兽。
"连长，三排的新兵又在抱怨工事挖得太深了。
"传令兵小西川小跑过来，草鞋上沾满了泥浆，军装后背湿透了一大片。
程远山没有立即回答。
他摘下德式M35钢盔，露出剃得极短的平头，右眉上那道三公分长的伤疤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那是三年前在德国接受训练时，教官冯·克莱斯特上校用未开刃的刺刀给他留下的"纪念"。
"告诉他们，"程远山的声音不高，却像淬过火的钢，"等日本人的炮弹砸下来时，他们会感谢这些能藏住整个人的散兵坑。
"小西川咽了口唾沫，转身跑向阵地后方。
程远山重新戴上钢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盔侧面凸起的青天白日徽章。
这顶钢盔和身上的德式军装都是去年刚从德国运来的新装备，可惜数量太少，他的连队只有三分之二的人能配齐。
指挥所里，作战参谋孙明哲正俯身在手绘地图上标注火力点。
这个清华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推了推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远山，师部刚传来的情报，日军在吴淞口又增派了两艘驱逐舰。
"程远山走到地图前，闻到了孙明哲身上浓重的烟草味。
地图上，他们连防守的闸北地区被红蓝铅笔标注得密密麻麻，像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
这是按照德国顾问教授的"弹性防御"战术布置的——前沿只放少量观察哨，主力呈梯次配置在二线，等日军进攻时再灵活反击。
"老孙，重机枪阵地再往后移五十米。
"程远山用铅笔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处十字标记，"放在这个位置，可以同时覆盖主干道和左侧小巷。
"孙明哲皱眉："但这样会暴露在日军舰炮射界内。
""所以我们只放一挺假的。
"程远山嘴角微扬，"真的藏在后面那栋砖房里，墙上己经凿好了射击孔。
"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程远山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赵大勇带着一排回来了。
这个山东大汉走路时总像在踢正步，皮靴砸在地上的节奏独一无二。
"报告连长！
前沿铁丝网全部加固完毕，还埋了二十颗S型地雷。
"赵大勇敬礼时，袖口露出小臂上虬结的肌肉。
他是连里少数几个参加过长城抗战的老兵，右肩上还留着日军三八式步枪的弹痕。
程远山点点头："让兄弟们轮流休息，每人领一盒牛肉罐头。
"他顿了顿，"把林医官叫来，该给伤员换药了。
"黄昏时分，程远山独自巡视阵地。
夕阳将苏州河染成血色，河对岸的租界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留声机播放的爵士乐。
他的士兵们蜷缩在战壕里，有人擦拭着崭新的中正式步枪，有人在煤油灯下写家书。
这些面孔大多不到二十岁，有些甚至还没长齐胡须。
"连长。
"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林书瑶背着医药箱站在暮色中，短发别在耳后，德式军装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
她是连里唯一的女性，上海医学院的学生，战争爆发后毅然投笔从戎。
程远山注意到她手指上还沾着血迹："重伤员怎么样？
""失血过多，但子弹取出来了。
"林书瑶的声音有些疲惫，"如果能有盘尼西林...""我去师部医院想想办法。
"程远山打断她，不忍看那双布满忧虑的眼睛。
他知道师部医院的药品储备早己捉襟见肘。
入夜后，程远山召集排以上军官开会。
指挥所里烟雾缭绕，煤油灯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伺机而动的猛兽。
"根据可靠情报，日军很可能在三天内发动进攻。
"程远山展开师部下发的作战命令，"我连负责防守宝山路至天通庵车站一线，必须坚守至少48小时，等待友军增援。
"赵大勇冷笑："又是拿我们当肉盾。
三一年在沈阳，上头也是这么说的。
""这次不一样。
"程远山敲了敲地图，"我们有完整的防御体系，还有..."他指了指角落那部崭新的西门子野战电话。
孙明哲推了推眼镜："日军有舰炮支援，还有航空兵...""所以我们要打近战。
"程远山站起身，一米八五的个头几乎顶到低矮的屋顶，"放他们进来，在街道里用冲锋枪解决。
德国顾问说过，对付优势火力，就要像章鱼一样缠住敌人。
"会议结束后，程远山留下孙明哲核对弹药清单。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桌上的水杯泛起细微的波纹。
"炮声？
"孙明哲脸色骤变。
程远山己经冲出门外。
东北方向的夜空被突如其来的火光映红，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爆炸。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整个上海。
"不是三天后吗？
"孙明哲的声音有些发抖。
程远山己经套上了武装带："日本人从来不讲信用。
"他转向传令兵，"小西川！
吹集结号！
全连一级战备！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硝烟时，程远山站在宝山路中央的街垒后，通过蔡司望远镜观察前方。
五百米外，日军海军陆战队正在坦克掩护下推进，旭日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通知迫击炮班，等步兵进入两百米范围再开火。
"程远山对电话兵说道，声音异常平静，"告诉赵大勇，放坦克过去，集中火力打步兵。
"电话那头传来赵大勇粗犷的回应："明白！
老子专治各种不服！
"程远山挂上电话，检查了一下MP18冲锋枪的弹匣。
这种德国进口的自动武器全连只有六支，他特意配给了最精锐的突击小组。
第一发日军炮弹落在街垒前方五十米处，震得程远山耳膜生疼。
紧接着，更多炮弹呼啸而至，整条街道瞬间变成火海。
一块弹片擦过程远山的钢盔，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
"观察哨报告伤亡！
"程远山对着话筒大喊，但电话线显然己经被炸断。
硝烟中，小西川满脸是血地跑来："连长！
三排阵地被轰塌了半边！
"程远山抹了把脸上的尘土："按预案撤退到第二防线，让孙参谋启动铁蒺藜计划。
"所谓"铁蒺藜"计划，是他们在德国顾问指导下设计的层层阻击战术。
前沿部队在给予敌军一定杀伤后，立即通过预设通道后撤，引诱敌军进入交叉火力区。
当日军先头部队突破第一道防线时，迎接他们的是从两侧建筑物窗口突然喷吐的火舌。
德制MG13机枪的射速远超日军的歪把子，瞬间撂倒了十几名海军陆战队员。
程远山亲自带领突击小组从侧巷杀出，MP18冲锋枪的9毫米子弹像镰刀般收割着惊慌失措的日军。
一个日本军官举着军刀冲来，程远山一个点射击中其胸口，随即闪身避开后方射来的子弹。
"撤退！
回第二防线！
"程远山打光最后一个弹匣后下令。
他们像幽灵一样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弄中，只留下满地日军尸体和燃烧的八九式中型坦克。
中午时分，程远山在临时包扎所见到了林书瑶。
这个瘦弱的女孩此刻像个血人，正跪在地上给一名腹部中弹的士兵包扎。
"伤亡多少？
"程远山蹲下身帮她按住挣扎的伤员。
"阵亡十七，重伤三十西。
"林书瑶头也不抬地说，手上的绷带飞快地缠绕，"麻醉剂用完了。
"程远山注意到她包扎用的己经是撕碎的衬衣。
远处又传来炮声，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师部来电！
"通讯兵突然冲进来，"命令我连坚守至明日拂晓，掩护大部队调整部署！
"程远山沉默片刻，转身对赵大勇说："收集所有能用的武器，特别是手榴弹。
把重伤员转移到地下室。
"他看了看表，"天黑后组织敢死队，端掉日军那个机枪巢。
"夕阳西沉时，程远山独自登上残破的钟楼。
放眼望去，整个闸北都在燃烧。
他掏出怀中那本磨损严重的《德军步兵战术手册》，扉页上冯·克莱斯特上校的赠言依然清晰："真正的军人，是在绝望中依然坚守职责的人。
"远处，日军正在集结新一轮进攻部队。
程远山缓缓合上手册，钢盔下的眼神如淬火后的刺刀般冰冷而锋利。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程远山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前，食指轻轻敲击腰间毛瑟手枪的枪套，发出有节奏的金属轻响。
远处，黄浦江上日本军舰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群蛰伏的猛兽。
"连长，三排的新兵又在抱怨工事挖得太深了。
"传令兵小西川小跑过来，草鞋上沾满了泥浆，军装后背湿透了一大片。
程远山没有立即回答。
他摘下德式M35钢盔，露出剃得极短的平头，右眉上那道三公分长的伤疤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那是三年前在德国接受训练时，教官冯·克莱斯特上校用未开刃的刺刀给他留下的"纪念"。
"告诉他们，"程远山的声音不高，却像淬过火的钢，"等日本人的炮弹砸下来时，他们会感谢这些能藏住整个人的散兵坑。
"小西川咽了口唾沫，转身跑向阵地后方。
程远山重新戴上钢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盔侧面凸起的青天白日徽章。
这顶钢盔和身上的德式军装都是去年刚从德国运来的新装备，可惜数量太少，他的连队只有三分之二的人能配齐。
指挥所里，作战参谋孙明哲正俯身在手绘地图上标注火力点。
这个清华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推了推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远山，师部刚传来的情报，日军在吴淞口又增派了两艘驱逐舰。
"程远山走到地图前，闻到了孙明哲身上浓重的烟草味。
地图上，他们连防守的闸北地区被红蓝铅笔标注得密密麻麻，像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
这是按照德国顾问教授的"弹性防御"战术布置的——前沿只放少量观察哨，主力呈梯次配置在二线，等日军进攻时再灵活反击。
"老孙，重机枪阵地再往后移五十米。
"程远山用铅笔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处十字标记，"放在这个位置，可以同时覆盖主干道和左侧小巷。
"孙明哲皱眉："但这样会暴露在日军舰炮射界内。
""所以我们只放一挺假的。
"程远山嘴角微扬，"真的藏在后面那栋砖房里，墙上己经凿好了射击孔。
"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程远山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赵大勇带着一排回来了。
这个山东大汉走路时总像在踢正步，皮靴砸在地上的节奏独一无二。
"报告连长！
前沿铁丝网全部加固完毕，还埋了二十颗S型地雷。
"赵大勇敬礼时，袖口露出小臂上虬结的肌肉。
他是连里少数几个参加过长城抗战的老兵，右肩上还留着日军三八式步枪的弹痕。
程远山点点头："让兄弟们轮流休息，每人领一盒牛肉罐头。
"他顿了顿，"把林医官叫来，该给伤员换药了。
"黄昏时分，程远山独自巡视阵地。
夕阳将苏州河染成血色，河对岸的租界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留声机播放的爵士乐。
他的士兵们蜷缩在战壕里，有人擦拭着崭新的中正式步枪，有人在煤油灯下写家书。
这些面孔大多不到二十岁，有些甚至还没长齐胡须。
"连长。
"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林书瑶背着医药箱站在暮色中，短发别在耳后，德式军装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
她是连里唯一的女性，上海医学院的学生，战争爆发后毅然投笔从戎。
程远山注意到她手指上还沾着血迹："重伤员怎么样？
""失血过多，但子弹取出来了。
"林书瑶的声音有些疲惫，"如果能有盘尼西林...""我去师部医院想想办法。
"程远山打断她，不忍看那双布满忧虑的眼睛。
他知道师部医院的药品储备早己捉襟见肘。
入夜后，程远山召集排以上军官开会。
指挥所里烟雾缭绕，煤油灯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伺机而动的猛兽。
"根据可靠情报，日军很可能在三天内发动进攻。
"程远山展开师部下发的作战命令，"我连负责防守宝山路至天通庵车站一线，必须坚守至少48小时，等待友军增援。
"赵大勇冷笑："又是拿我们当肉盾。
三一年在沈阳，上头也是这么说的。
""这次不一样。
"程远山敲了敲地图，"我们有完整的防御体系，还有..."他指了指角落那部崭新的西门子野战电话。
孙明哲推了推眼镜："日军有舰炮支援，还有航空兵...""所以我们要打近战。
"程远山站起身，一米八五的个头几乎顶到低矮的屋顶，"放他们进来，在街道里用冲锋枪解决。
德国顾问说过，对付优势火力，就要像章鱼一样缠住敌人。
"会议结束后，程远山留下孙明哲核对弹药清单。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桌上的水杯泛起细微的波纹。
"炮声？
"孙明哲脸色骤变。
程远山己经冲出门外。
东北方向的夜空被突如其来的火光映红，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爆炸。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整个上海。
"不是三天后吗？
"孙明哲的声音有些发抖。
程远山己经套上了武装带："日本人从来不讲信用。
"他转向传令兵，"小西川！
吹集结号！
全连一级战备！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硝烟时，程远山站在宝山路中央的街垒后，通过蔡司望远镜观察前方。
五百米外，日军海军陆战队正在坦克掩护下推进，旭日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通知迫击炮班，等步兵进入两百米范围再开火。
"程远山对电话兵说道，声音异常平静，"告诉赵大勇，放坦克过去，集中火力打步兵。
"电话那头传来赵大勇粗犷的回应："明白！
老子专治各种不服！
"程远山挂上电话，检查了一下MP18冲锋枪的弹匣。
这种德国进口的自动武器全连只有六支，他特意配给了最精锐的突击小组。
第一发日军炮弹落在街垒前方五十米处，震得程远山耳膜生疼。
紧接着，更多炮弹呼啸而至，整条街道瞬间变成火海。
一块弹片擦过程远山的钢盔，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
"观察哨报告伤亡！
"程远山对着话筒大喊，但电话线显然己经被炸断。
硝烟中，小西川满脸是血地跑来："连长！
三排阵地被轰塌了半边！
"程远山抹了把脸上的尘土："按预案撤退到第二防线，让孙参谋启动铁蒺藜计划。
"所谓"铁蒺藜"计划，是他们在德国顾问指导下设计的层层阻击战术。
前沿部队在给予敌军一定杀伤后，立即通过预设通道后撤，引诱敌军进入交叉火力区。
当日军先头部队突破第一道防线时，迎接他们的是从两侧建筑物窗口突然喷吐的火舌。
德制MG13机枪的射速远超日军的歪把子，瞬间撂倒了十几名海军陆战队员。
程远山亲自带领突击小组从侧巷杀出，MP18冲锋枪的9毫米子弹像镰刀般收割着惊慌失措的日军。
一个日本军官举着军刀冲来，程远山一个点射击中其胸口，随即闪身避开后方射来的子弹。
"撤退！
回第二防线！
"程远山打光最后一个弹匣后下令。
他们像幽灵一样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弄中，只留下满地日军尸体和燃烧的八九式中型坦克。
中午时分，程远山在临时包扎所见到了林书瑶。
这个瘦弱的女孩此刻像个血人，正跪在地上给一名腹部中弹的士兵包扎。
"伤亡多少？
"程远山蹲下身帮她按住挣扎的伤员。
"阵亡十七，重伤三十西。
"林书瑶头也不抬地说，手上的绷带飞快地缠绕，"麻醉剂用完了。
"程远山注意到她包扎用的己经是撕碎的衬衣。
远处又传来炮声，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师部来电！
"通讯兵突然冲进来，"命令我连坚守至明日拂晓，掩护大部队调整部署！
"程远山沉默片刻，转身对赵大勇说："收集所有能用的武器，特别是手榴弹。
把重伤员转移到地下室。
"他看了看表，"天黑后组织敢死队，端掉日军那个机枪巢。
"夕阳西沉时，程远山独自登上残破的钟楼。
放眼望去，整个闸北都在燃烧。
他掏出怀中那本磨损严重的《德军步兵战术手册》，扉页上冯·克莱斯特上校的赠言依然清晰："真正的军人，是在绝望中依然坚守职责的人。
"远处，日军正在集结新一轮进攻部队。
程远山缓缓合上手册，钢盔下的眼神如淬火后的刺刀般冰冷而锋利。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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