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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从污泥里爬出来的青楼女子,一个连自己都鄙夷的下贱坯子,却偏偏不识好歹,不知廉耻地爱上了高高在上的沈府六少爷,沈卿尘。
这段见不得光的情愫最终还是被沈府那位威严的老爷发现了。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摊最肮脏的烂泥,不屑于多沾染片刻。于是,我被远远地发卖了,卖到了比群芳楼那吃人的地方还要不堪的蛮荒之地——佘山。
自此后,佘山顶上多了个形容枯槁、日夜弹着断弦琵琶的疯癫歌女,一遍遍吟唱着无人能懂的悲歌。而在那遥远的繁华府邸里,沈家则多了位据说死不瞑目、双腿残废的少爷。
我们的结局,从一开始,或许就注定了是场悲剧。
我的噩梦,是从十五岁那年开始的。
记忆里的家乡,曾是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炊烟袅袅,鸡犬相闻。我家是村里唯一的铁匠铺,爹爹性子暴躁,嗜酒如命,不如意时便拿我和娘亲出气,可日子总归是过得下去的。村里的老人总爱摸着我的头说:“大妞这额头饱满光洁,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像画里的富贵小姐。”我那时总偷偷咧嘴笑,心里却清楚,我家连下一顿饱饭都愁,哪来的富贵命。
那一天,天色昏黄得如同染了血。马蹄声踏碎了村庄的宁静,随之而来的是惨叫、哭喊和冲天的火光。我被娘亲死死按在屋后的地窖里,听着外面爹爹的怒吼变成哀嚎,然后是娘亲撕心裂肺的哭喊,最后一切归于死寂。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敢从黑暗中爬出来,看到的只有残垣断壁和遍地焦尸。
混乱中,我没命地往林子里跑,脸上被横斜的树杈狠狠刮过,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血口子,后来结痂脱落,便成了一道永远也抹不去的疤痕,从左边眉尾一直延伸到颧骨。
逃难的日子饥寒交迫,我像个孤魂野鬼,唯一的慰藉是怀里死死抱着的琵琶。那是娘亲省吃俭用给我买的,她总说,女孩子家学点雅致的东西总是好的。这把旧琵琶,成了我与过去唯一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