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推开古董店后门时,那面铜镜正静静躺在包装箱里,被一层层泛黄的报纸包裹着。
七月的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潮湿的空气让报纸边缘微微卷曲,散发出一股霉味。
"就是这面镜子?"周明远皱眉,用指尖轻轻掀开最上面一层报纸。铜镜的一角露了出来,
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光泽。送货的老赵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咧嘴一笑,
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周老板,这可是好东西。清代晚期的铜镜,
保存得这么完整的市面上可不多见了。"周明远没有立即回答。
他经营"明远斋"古董店已有十年,见过不少所谓的"好东西",
但眼前这面镜子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小心地拆开所有包装,将铜镜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镜面出人意料的清晰,不像一般古铜镜那样氧化模糊。
周明远在镜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三十岁出头,面容清瘦,眼角已有细纹。但奇怪的是,
镜中的影像似乎比他本人要苍白一些,像是蒙着一层薄雾。"从哪里收来的?
"周明远翻转铜镜,检查背面。镜背上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花纹,中央是一个古怪的符文,
看起来像是某种变体的"囍"字,但又不太一样。更令人在意的是,
铜镜边缘有几处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老赵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乡下收来的。
老太太说是祖传的嫁妆,家里急着用钱,就卖了。"他搓了搓手,"周老板要是喜欢,
这个数就行。"他比了个六的手势。周明远知道这个价格低得离谱。以这面铜镜的品相,
至少值两三万。但职业敏感让他没有立即答应:"先放这儿吧,我研究研究。
"老赵似乎急于脱手,最终以五千元成交。临走时,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匆匆消失在雨幕中。周明远将铜镜带回了家。他的公寓就在古董店楼上,两室一厅,
装修简单。他通常不会把未鉴定的古董带回家,但这面镜子有种奇怪的吸引力。
他在客厅墙上钉了个挂钩,将铜镜挂了上去。那天晚上,周明远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四周点着红色的蜡烛。房间中央摆着一张雕花木床,
床上坐着一位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背对着他。
女子面前是一面铜镜——正是他今天买下的那面。女子缓缓梳着乌黑的长发,
动作优雅而机械。周明远想走近些,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就在这时,
女子突然停止了梳头的动作,慢慢转过头来...周明远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
雨仍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打开床头灯,看了眼闹钟——凌晨三点十八分。
"只是个梦。"他自言自语,却无法驱散心头的不安。起床喝了杯水,
周明远鬼使神差地走向客厅,想再看一眼那面铜镜。客厅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打开灯,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铜镜不在墙上。挂钩上空空如也,而铜镜正立在茶几上,
镜面朝上,仿佛有人特意把它放在了那里。周明远确信自己睡前是将镜子挂在墙上的。
他环顾四周,门窗都锁得好好的,没有入侵的痕迹。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茶几,低头看向镜面。
镜中映出的是他的脸,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的表情...不是他自己的。
镜中的"周明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而现实中的他分明是惊恐的表情。
周明远猛地后退几步,差点撞到身后的书架。他揉了揉眼睛,
再次看向铜镜——这次镜中的影像正常了,是他真实的惊恐表情。"一定是太累了。
"周明远深吸一口气,将铜镜重新挂回墙上。回到床上后,他辗转反侧,
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入睡。第二天,周明远顶着黑眼圈来到店里。店员李强已经开门营业,
正在擦拭柜台。"老板,你脸色很差啊。"李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在明远斋工作两年了,做事勤快,对古董也有些研究。周明远摇摇头:"没睡好。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李强,你对铜镜有研究吗?特别是清代晚期的。
"李强来了兴趣:"略懂一二。怎么了?"周明远描述了那面铜镜的特征,
特别提到了背面那个古怪的符文和边缘的红色污渍。李强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老板,
你说的那个符文,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李强皱眉思索,
"像是某种镇压邪祟的符号。至于红色污渍..."他压低声音,"如果是血迹,
那这面镜子可能不太干净。""不干净?"周明远明知故问。"就是...可能沾过人命。
"李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古董行里有种说法,沾过血的物件容易'留阴',
特别是镜子这种能映照人影的东西。"周明远想起昨晚的怪梦和镜子莫名其妙移动的事,
背后一阵发凉。但他很快调整表情,笑道:"别瞎说,都是迷信。那镜子品相不错,
我打算清理一下卖掉。"李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继续擦拭柜台。当天下午,
周明远接到一个老客户的电话,约他去看一批新到的瓷器。临走前,
他交代李强:"楼上客厅有面铜镜,你帮我拿下来,小心点。""好的,老板。
"李强答应着,目送周明远离开。三个小时后,周明远回到店里,发现门锁着,
李强不见踪影。他皱眉掏出钥匙开门,店内一切正常,只是柜台上有几滴未干的水渍。
"李强?"周明远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他上楼查看,公寓门虚掩着。推开门,
一股刺鼻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客厅里,李强仰面倒在血泊中,
脖子上插着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他的眼睛大睁着,
脸上凝固着极度恐惧的表情。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起,像是在笑。
而那面铜镜,就立在李强的尸体旁边,镜面朝下。周明远双腿发软,颤抖着掏出手机报警。
等待警察的过程中,他不敢靠近尸体,只能站在门口。就在这时,
他注意到铜镜旁边的地板上,有几道歪歪扭扭的血字:"她在镜子里"警方调查持续到深夜。
法医初步判断李强是自杀——他用柜台上的玻璃样品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但周明远知道这说不通,李强性格开朗,没有任何自杀的理由。
而且那块玻璃样品原本放在柜台里,李强没有理由把它拿出来。"周先生,
你的店员最近有没有异常表现?"刑警队长问道。周明远摇头:"完全没有。
他今天上午还很正常。"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提铜镜的事。毕竟听起来太荒谬了。
警察带走了李强的尸体做进一步尸检,但周明远知道,他们找不到他杀的证据。
因为杀死李强的,很可能不是人。警察离开后,周明远一个人坐在店里,
盯着那面被作为证物登记后又归还的铜镜。警方认为它只是案发现场的一件普通古董,
没有特别关注。现在,铜镜就放在柜台上,镜面朝上,映照着天花板。周明远鼓起勇气,
走到柜台前。他必须弄清楚这面镜子的来历。他拿出手机,拍下铜镜背面的符文,
然后开始在古董收藏论坛和数据库里搜索相关信息。凌晨两点,
他终于在一个冷门的民俗学论坛找到了线索。
一位研究民间巫术的学者发帖讨论过类似的符文。据他所说,这是一种已经失传的镇压符,
常见于明清时期,用于封印"镜灵"——也就是被困在镜子里的怨魂。帖子中提到,
最危险的镜灵往往是含冤而死的女子,特别是新婚之夜被杀的新娘,
她们的怨气会附着在婚房里的镜子上。周明远想起梦中那个穿红嫁衣的女子,胃部一阵绞痛。
他继续搜索,发现一条五年前的新闻:某乡村老宅拆迁时,
工人在墙内发现一具穿着嫁衣的女性骸骨,身旁有一面铜镜。新闻没有详细描述铜镜的样子,
只说警方介入调查后,铜镜不知所踪。"这就是那面镜子..."周明远喃喃自语。
他拿起铜镜,仔细观察边缘的红色污渍。现在他确信那是血迹,
很可能属于那个被砌进墙里的新娘。就在这时,镜面突然泛起一阵涟漪,
就像水面被搅动一样。周明远吓得差点松手,但镜子仿佛粘在了他手上。
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女子轮廓。周明远的心脏狂跳,
想扔掉镜子却做不到。镜中女子越来越清晰——乌黑的长发,苍白的脸,鲜红的嘴唇。
正是他梦中的那个新娘。女子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声音,
一个凄厉的嗓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找到我了...就得娶我..."周明远终于挣脱开来,
铜镜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后退几步,大口喘气。镜子静静地躺在地上,
镜面朝上,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但周明远知道,有什么东西被释放出来了。
他想起李强死前写下的血字:"她在镜子里"。现在看来,那个"她"已经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明远的生活变成了噩梦。他不敢回家,睡在店里,
但每晚都会梦见那个红衣女子。她的脸越来越清晰,梦也越来越真实。有次醒来,
他发现自己的睡衣领口沾上了红色的胭脂,而他的嘴唇却诡异地泛着红,像是涂了口红。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在镜子里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身后有人影闪过,
镜中的自己做出与他不同的动作,甚至有一次,他清楚地看到红衣女子站在他身后,
将苍白的手搭在他肩上。第五天早晨,
周明远在洗手间的镜子里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红色手印,像是被人掐过。
他确信这不是幻觉,因为当他触碰那些红印时,能感受到皮肤下的刺痛。当天下午,
一位老顾客来店里看货,无意间问道:"周老板,你脖子怎么了?像是被人掐过。
"周明远勉强笑笑:"过敏反应。"他转移话题,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和担忧。
客人走后,周明远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找人解决这个问题。
通过古董圈的朋友介绍,他联系上一位据说懂驱邪之术的老道士。老道士姓张,
住在城郊的一座小道观里。周明远带着铜镜开车前往,一路上总觉得后座有人,
但每次回头看都空无一人。道观破旧但整洁。张道士是个精瘦的老人,眼神锐利如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