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中初遇六岁的许朝阳搬进军区大院那天，老天爷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
憋了半个月的雨"哗啦"一声全倒了下来。小朝阳死死拽着父亲的军装下摆，
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子，活像只被淋湿的小鹌鹑。"爸，我鞋子里进青蛙了！
"许朝阳哭丧着脸抬起右脚，果然有只小青蛙从他鞋帮里蹦出来，
精准地跳进了他爸的军靴里。许爸面不改色地抖了抖腿，
把青蛙甩出去："去跟邻居打个招呼，要有礼貌。"许朝阳不情不愿地蹭到对门，
刚要抬手敲门，门"砰"地自己开了。一个扎着歪歪扭扭羊角辫的小女孩像炮弹一样冲出来，
手里举着一把能把三个她都罩住的黑伞，伞骨还断了一根，歪歪斜斜地耷拉着。
"我叫程小雨！"小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因为我妈说生我的时候雨大得能把房子冲走！
"她突然凑近，鼻子几乎贴到许朝阳脸上，"你脸上有泥巴，好像小花猫！
"许朝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程小雨一把拽住手腕往屋里拖。他脚下一滑，
"啪叽"摔了个屁股墩，连带把程小雨也拽倒了。两个小泥团在雨地里滚作一团，
程小雨的羊角辫彻底散开，活像只炸毛的小狮子。
"噗哈哈哈——"程小雨指着许朝阳的头发大笑，"你头上顶着烂树叶，好像鸟窝！
"许朝阳气鼓鼓地扒拉头发，结果把泥巴抹得满脸都是。程小雨笑得更厉害了，
结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边笑一边咳，小脸憋得通红。程爸闻声赶来，
看见门口两个泥猴子，手里的饼干盘差点掉地上："哎哟我的小祖宗们！"他扭头朝屋里喊，
"孩子他妈！快拿相机！这可比小雨周岁照还精彩！"程小雨一骨碌爬起来，
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许朝阳耳边："我爸做的小饼干可好吃了，但是——"她突然提高音量，
"他会把胡萝卜偷偷藏在里面！""程小雨！"程爸痛心疾首，"这是爸爸的小秘密！
"许朝阳看着眼前这个辫子歪歪扭扭、门牙还缺了一颗的女孩，
突然觉得搬新家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他郑重其事地从泥乎乎的兜里掏出一颗已经化了的奶糖，
黏糊糊地递过去："给你吃。"程小雨接过来"嗷呜"一口，结果糖粘在了门牙缺口上。
两个小孩一个使劲拽糖，一个捂着嘴嗷嗷叫，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最后是许爸拎着自家崽子的后领，程妈拿着毛巾赶来救场。
当大人们手忙脚乱给两个孩子擦脸时，
程小雨突然戳了戳许朝阳的酒窝："你以后就是我小弟了！""我才不是！
"许朝阳急得家乡话都蹦出来了，"俺是男子汉！""那你敢吃胡萝卜饼干吗？
""......不敢。"程小雨得意地扬起小下巴，饼干屑从她嘴角簌簌往下掉。
许朝阳看着她鼻尖上晃来晃去的小雀斑，突然觉得当小弟好像也不错。窗外，
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道彩虹横跨在军区大院上空，正好罩在两家的屋顶上。
————2 校园闹剧"许朝阳！你又偷吃我的便当！
"程小雨一把揪住正准备溜走的许朝阳的耳朵，疼得他龇牙咧嘴。"轻点轻点！
我这是帮你试毒！"许朝阳嘴里还塞着半颗章鱼香肠，说话含糊不清，
"万一你妈又把盐当糖放了呢？
"程小雨气得抄起课本追着他满教室跑："上周我妈做的是甜品！
你连我的提拉米苏都吃了一半！"前排的李明推了推眼镜，
见怪不怪地说："今日份的'朝阳被揍'打卡完成。"许朝阳一个急刹车转身，
程小雨没收住脚直接撞进他怀里。全班顿时响起一片起哄声。"安静！
"班主任王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许朝阳，程小雨，你俩又在教室打情骂俏？
""谁跟他打情骂俏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驳，然后互相瞪了一眼。王老师摇摇头："行，
那许朝阳来解释下这道数学题。"许朝阳得意地站起来，三下五除二解完题。
程小雨在底下小声嘀咕："嘚瑟什么，不就是数学好点...""程小雨同学，
"王老师笑眯眯地说，"那你来解下一道。"程小雨盯着黑板上的函数题，额头开始冒汗。
许朝阳偷偷把一张小纸条滑到她桌上。
程小雨打开一看：叫声哥哥就帮你她狠狠踩了许朝阳一脚，
然后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完全错误的答案。全班哄堂大笑，许朝阳趴在桌上笑得肩膀直抖。
放学路上，程小雨气鼓鼓地走在前面，许朝阳拖着两个人的书包跟在后面。"喂，别生气了，
"许朝阳快走两步和她并肩，"明天周六，老地方见？"程小雨哼了一声："不去！
""我让我妈做红烧肉...""...几点？
"许朝阳笑得见牙不见眼："就知道你抵挡不住我妈的红烧肉诱惑。"周六上午，
程小雨准时出现在许家客厅。许妈妈热情地招呼她："小雨来啦，朝阳还在睡懒觉呢。
"程小雨二话不说冲进许朝阳房间，一把掀开他的被子："起床了懒虫！""卧槽！
"许朝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慌忙抓起枕头挡在胸前，"程小雨你是个女生！
能不能有点矜持！
"程小雨抱着胳膊冷笑："昨天是谁在游泳池更衣室门口大喊'程小雨你胸罩掉啦'？
许朝阳顿时蔫了："我那不是为了帮你捡嘛..."许妈妈在门外听得直摇头："这俩孩子，
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午饭时，许朝阳的筷子第N次伸进程小雨碗里偷肉，
被她一筷子打在手背上。"许朝阳，"程小雨眯起眼睛，"你再偷我一块肉，
我就告诉你暗恋你的隔壁班花，说你喜欢收集Hello Kitty。
"许朝阳立刻正襟危坐："女侠饶命！"饭后两人窝在沙发上看军事纪录片，
许朝阳第108次宣布要当兵。程小雨翻了个白眼："就你？上次军训站军姿都能睡着。
""那是因为前一天帮你补数学熬到凌晨两点！""那上上周打篮球摔骨折的是谁？
""那是意外！""上个月吃鱼卡刺进医院的是谁？
""......程小雨你专门记我黑历史是吧？"程小雨得意地晃着脑袋，
突然被许朝阳用抱枕偷袭。两人又扭打成一团，最终以许朝阳被锁喉告终。"投降投降！
"许朝阳拍着沙发求饶，"下周模考我帮你复习总行了吧？"程小雨这才松开他，
两人头发都乱得像鸡窝一样。许朝阳突然安静下来，看着程小雨因为打闹而泛红的脸颊，
心跳莫名加速。"看什么看！"程小雨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收拾书包，该去学校自习了！
"高三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那天中午，他们像往常一样在天台吃午饭。
程小雨专注地啃着饭团，嘴角沾了一粒米饭。许朝阳鬼使神差地伸手帮她擦掉，
两人都愣住了。"我们...报考同一所大学吧。"许朝阳突然说。
程小雨的饭团停在嘴边："你确定？你的分数能上国防科大，
我想考医学院..."许朝阳变魔术似的从书包掏出一叠资料："南江军医大学，
国防生和医学院都有。"程小雨翻着资料，心跳得厉害："你什么时候查的这些？
""就...最近。"许朝阳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虾子。一片樱花落在程小雨发间，
许朝阳伸手去拂，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像触电般缩回手。远处传来上课铃声，
却仿佛隔了很远很远。"好。"程小雨轻声回答，低头藏起发烫的脸颊。许朝阳突然跳起来，
夸张地行了个军礼："程小雨同志！未来请多指教！""笨蛋！"程小雨笑着把饭团砸向他，
"你的盒饭要掉下去了！"许朝阳手忙脚乱地去接饭盒，结果脚下一滑，
整个人扑进了樱花树丛里。程小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走过去，
向狼狈不堪的他伸出了手。就像六岁那年的雨天，她向他伸出手时一样。
3 命运转折高考放榜那天，许朝阳凌晨四点就醒了。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数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从灰白变成金黄。手机闹钟还没响，他就已经洗漱完毕，
连早饭都没吃就冲出了家门。"这么早去看榜？"许妈妈在后面喊，
"小雨不是说要一起去吗？""我先去踩个点！"许朝阳头也不回地喊道，自行车蹬得飞快。
清晨的校园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麻雀在公告栏前跳来跳去。许朝阳的手心全是汗，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准考证，对着长长的录取名单开始核对考号。
"B20210709...B20210709..."他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找到了——南江军医大学国防生，录取线589分，他的成绩：586分。差三分。
许朝阳眨了眨眼，又看了一遍。数字没变。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仿佛有人在他脑袋里敲锣打鼓。"怎么会..."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榜单边缘，
纸张在他手中皱成一团。一年来的所有计划——和程小雨同校，他在国防生院，她在医学院，
周末一起去吃学校后门那家据说超级好吃的牛肉面——全都在这三分之差里化为泡影。
"许朝阳！"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小雨跑得满脸通红，马尾辫都散了一半。
她一把抓住许朝阳的手臂，手指冰凉。"我...我落榜了，"她喘着气说，
"差五分..."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公告栏上"金榜题名"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得人眼睛发疼。"没事，
"许朝阳强打精神，揉了揉程小雨乱糟糟的头发，"我们可以复读，
明年再...""我爸被调到B市工作了，"程小雨打断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调令昨天下来的，下周就走。"许朝阳的手僵在半空。
他想起昨晚饭桌上父亲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爸...昨天说可能要去西北军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说是临时调动..."程小雨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滴汗从她额头滑下来，划过眼角，像滴眼泪。"这么巧？"她试图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我们俩这是...被命运针对了？"许朝阳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们站在七月的烈日下，却感觉浑身发冷。一年前在天台上，樱花雨中许下的约定，
现在想起来像个一戳就破的肥皂泡。"我带了纸笔，"程小雨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撕下两页，"写一下新地址和电话吧。"她的字迹比平时潦草许多，
许朝阳注意到她写错了好几次，涂改带用了大半卷。他自己写的时候手也在抖，
"甘肃省"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一定要打电话啊，"程小雨把纸条折成小方块，
郑重地塞进钱包夹层，"每周至少一次。""那必须的，
"许朝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话费多贵都得打。"他们站在校门口道别时，
程小雨突然揪住许朝阳的衣领："你要是敢换号码不告诉我，
我就...我就...""你就怎样？"许朝阳低头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程小雨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我就告诉你所有相亲对象，说你睡觉磨牙还梦游！""喂！
我什么时候磨牙了！""我还录了音呢！"程小雨晃了晃手机，
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一周后，许朝阳站在搬空的家里，
给程小雨发了最后一条短信："上车了，到地方给你打电话。"发完才想起来，
程小雨家的火车今早六点就出发了。4 渐行渐远最初几个月，他们确实很认真地保持联系。
许朝阳会在每周六晚上准时打来电话，
寄一些稀奇古怪的明信片——有次甚至把B市著名小吃街的辣椒面包裹在泡泡纸里寄了过来，
结果到了西北已经长毛了。"你是不是傻！"许朝阳在电话那头笑得直咳嗽，
"这玩意能邮寄吗？""我哪知道！"程小雨嘴硬，
"店家说真空包装没问题来着..."但随着大学生活的开始，联系渐渐变得困难起来。
许朝阳的军校管理严格，每周只有固定时间能打电话；程小雨的医学院课程排得满满当当，
经常在实验室待到深夜。有次许朝阳好不容易打通电话，却听到程小雨那边乱哄哄的。
"在解剖室？"他提高声音，"你那边怎么有电锯声？""不是啦！"程小雨也喊回来，
"室友在用搅拌机做奶昔！你说什么？我听不清——"电话突然断了。
许朝阳看着只剩下"嘟嘟"声的手机，突然意识到，他们正在彼此的生活中慢慢淡出。
最后一次通话是在大一寒假前。许朝阳兴奋地说他们军校要组织一次跨军区演习，
可能会路过B市。"真的？"程小雨的声音一下子亮起来，"具体什么时候？我去找你！
""还不确定，等路线确定了告诉你。"但这个承诺最终没能实现。演习路线临时调整，
许朝阳的部队直接绕过了B市。等他拿到手机给程小雨发消息时，
发现她的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新年那天，许朝阳寄出的明信片被退回，
上面盖着"查无此人"的红色印章。他盯着那个刺眼的红戳看了很久，
最后把它塞进了抽屉最底层。与此同时，程小雨也在对着手机发呆。她换号码时群发了短信，
但许朝阳的号码提示"发送失败"。寄往西北的信件如同石沉大海，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地址写错了。大二开学后，程小雨在解剖课上走神，
不小心把手术刀划在了自己手上。护士给她包扎时随口问："男朋友不心疼啊？
"程小雨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她和许朝阳已经整整半年没有任何联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