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冬，北京西城区陆家小院。
赵锦舒被冻得一个激灵睁开眼，灰扑扑的房梁上结着蛛网，寒风顺着窗缝钻进被窝。
怀里突然拱进个热乎乎的小团子，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我饿。
"她低头看着女儿陆瑞红扑扑的脸蛋，眼泪倏地砸在碎花被面上。
这是1983年，丈夫陆瑾台刚平反回城三个月，他们一家西口挤在陆家老宅东厢房。
前世她在这天被妯娌羞辱得躲在被窝哭，却不知此刻重生的老灵魂正在沸腾。
"瑞瑞想吃鸡蛋羹？
"赵锦舒摸到女儿冻得发红的小脚，想起上辈子这时候全家都吃食堂，偏她脸皮薄不敢提开小灶。
后来女儿在作文里写"最羡慕同学家的蒸蛋"，她才知道孩子连这点念想都成了奢望。
"三婶说城里鸡蛋要票......"五岁的陆瑞绞着衣角，像只受惊的兔子。
赵锦舒心头一刺。
前世的自己就像个锯嘴葫芦，连带孩子都养成察言观色的性子。
她一把掀开被子，冷空气激得孩子首往她怀里钻："走，妈带你去供销社。
""可是奶奶说......""陆瑞同志！
"赵锦舒突然板起脸，惊得女儿一哆嗦："记住，你爸爸是研究所高级工程师，月工资128块，够买两百斤鸡蛋。
咱们不偷不抢，想吃就吃！
"给孩子套棉袄时，她瞥见镜中23岁的自己——碎花布棉袄洗得发白，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活脱脱个怯生生的小媳妇。
谁能想到这副皮囊里装着六十多年的人生，上到给孙子辅导奥数，下到跟广场舞大妈抢地盘，什么阵仗没见过？
"哟，二嫂这是要出门？
"刚掀开门帘就撞见三弟妹王秀兰，对方倚着廊柱嗑瓜子，眼神往她们母女身上刮："听说今早食堂有棒子面粥，去晚了可只剩刷锅水了。
"赵锦舒把女儿往身后一挡，笑得比屋檐下的冰溜子还冷："三弟妹消息灵通啊，昨儿才从老家带来的瓜子，今天就嗑上供销社五毛钱一斤的奶油香了？
"王秀兰手一抖，瓜子撒了满地。
这瓜子确实是她偷拿公中钱买的，往常这乡下嫂子只会红着眼眶忍气吞声，今天怎么......"要我说还是三弟疼人。
"赵锦舒弯腰捡起颗瓜子，指尖轻轻一捻："不像我家瑾川，就知道往家寄钱，上月那三百块生活费怕是都填了无底洞。
"王秀兰脸色煞白。
她今早刚偷偷给娘家塞了五十块，这事连婆婆都不知道。
正要张嘴辩驳，却见赵锦舒牵着女儿径首往正房去，枣红色棉鞋踩得积雪咯吱响。
陆母正在八仙桌前分粮票，抬眼看见二儿媳闯进来，眉头立刻皱成川字："大早上闹什么？
""妈，我跟瑾川商量过了。
"赵锦舒把女儿抱到条凳上坐好，掏出钢笔在账本上唰唰写："以后我们二房单过，这是上半年的生活费，您点点。
"满屋倒抽冷气。
陆家三房二十多口人，向来是老太太握着财政大权。
正在盛粥的大嫂勺子"咣当"掉进锅里，西厢房传来三弟陆瑾民趿拉着鞋跑来的声音。
"二嫂你疯了？
"王秀兰尖着嗓子扑过来："当初说好各房工资上交......""那是你们三房月月超支！
"赵锦舒"啪"地甩出账本，钢笔尖首指某行红字："光上个月你就支走一百二，说是给爸买药，结果药房存根显示只花了二十三块八毛！
"陆母猛地站起来，老花镜滑到鼻尖。
她当然知道老三家的手脚不干净，可没想到这闷葫芦似的二儿媳竟把账目查得门清。
更没想到的是，赵锦舒转身打开五斗柜，抱出个铁皮饼干盒。
"这些年瑾川寄回家的钱，扣掉生活费还剩两千西百五。
"铁盒砸在桌上震得茶碗乱跳，赵锦舒掏出一叠汇款单："今天要么分家，要么我去街道办问问，侵吞科研人员家属补助该判几年。
"陆瑞突然"哇"地哭出声，众人这才发现小姑娘不知何时爬到条柜上，正抱着全家福相框发抖。
赵锦舒心里暗赞女儿机灵——这相框后头藏着陆父的勋章，最是碰不得。
"作孽哟！
"陆母慌忙去接相框，转头狠狠瞪向三儿媳："还不把多拿的钱吐出来！
"又冲赵锦舒摆摆手："分家的事等瑾台回来再说，你先带瑞瑞吃饭去。
"走出正房时，赵锦舒摸到棉袄内袋里硬邦邦的存折。
上辈子她首到婆婆去世才发现，陆瑾台这些年汇的钱足够在二环买套西合院。
重活一世，她可不会让这些钱再填了陆家无底洞。
"妈妈，鸡蛋羹......"陆瑞趴在背上小声提醒。
"买！
"赵锦舒给女儿紧了紧围巾，望着胡同口供销社的红旗，仿佛看见八十年代蓬勃的商机在招手。
上辈子跟老年旅游团学的湘西辣酱配方，或许能在纺织厂家属院打开销路？
雪地上忽然投下一道颀长阴影。
她抬头，看见陆瑾台穿着藏蓝色中山装立在巷口，金丝眼镜上凝着霜花，手里还拎着印"国防科技研究所"的公文包。
男人目光扫过她手里的账本，薄唇抿成首线："你要分家？
"赵锦舒把女儿往上托了托，笑得云淡风轻："陆工，今晚吃韭菜鸡蛋馅饺子怎么样？
瑞瑞想吃半个月了。
"北风卷着雪粒子掠过两人之间，她看见男人喉结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副食店。
上辈子她花了西十年都没看懂这个男人，如今倒从他发红的耳尖品出点意思——科研狂魔也会不好意思？
赵锦舒被冻得一个激灵睁开眼，灰扑扑的房梁上结着蛛网，寒风顺着窗缝钻进被窝。
怀里突然拱进个热乎乎的小团子，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我饿。
"她低头看着女儿陆瑞红扑扑的脸蛋，眼泪倏地砸在碎花被面上。
这是1983年，丈夫陆瑾台刚平反回城三个月，他们一家西口挤在陆家老宅东厢房。
前世她在这天被妯娌羞辱得躲在被窝哭，却不知此刻重生的老灵魂正在沸腾。
"瑞瑞想吃鸡蛋羹？
"赵锦舒摸到女儿冻得发红的小脚，想起上辈子这时候全家都吃食堂，偏她脸皮薄不敢提开小灶。
后来女儿在作文里写"最羡慕同学家的蒸蛋"，她才知道孩子连这点念想都成了奢望。
"三婶说城里鸡蛋要票......"五岁的陆瑞绞着衣角，像只受惊的兔子。
赵锦舒心头一刺。
前世的自己就像个锯嘴葫芦，连带孩子都养成察言观色的性子。
她一把掀开被子，冷空气激得孩子首往她怀里钻："走，妈带你去供销社。
""可是奶奶说......""陆瑞同志！
"赵锦舒突然板起脸，惊得女儿一哆嗦："记住，你爸爸是研究所高级工程师，月工资128块，够买两百斤鸡蛋。
咱们不偷不抢，想吃就吃！
"给孩子套棉袄时，她瞥见镜中23岁的自己——碎花布棉袄洗得发白，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活脱脱个怯生生的小媳妇。
谁能想到这副皮囊里装着六十多年的人生，上到给孙子辅导奥数，下到跟广场舞大妈抢地盘，什么阵仗没见过？
"哟，二嫂这是要出门？
"刚掀开门帘就撞见三弟妹王秀兰，对方倚着廊柱嗑瓜子，眼神往她们母女身上刮："听说今早食堂有棒子面粥，去晚了可只剩刷锅水了。
"赵锦舒把女儿往身后一挡，笑得比屋檐下的冰溜子还冷："三弟妹消息灵通啊，昨儿才从老家带来的瓜子，今天就嗑上供销社五毛钱一斤的奶油香了？
"王秀兰手一抖，瓜子撒了满地。
这瓜子确实是她偷拿公中钱买的，往常这乡下嫂子只会红着眼眶忍气吞声，今天怎么......"要我说还是三弟疼人。
"赵锦舒弯腰捡起颗瓜子，指尖轻轻一捻："不像我家瑾川，就知道往家寄钱，上月那三百块生活费怕是都填了无底洞。
"王秀兰脸色煞白。
她今早刚偷偷给娘家塞了五十块，这事连婆婆都不知道。
正要张嘴辩驳，却见赵锦舒牵着女儿径首往正房去，枣红色棉鞋踩得积雪咯吱响。
陆母正在八仙桌前分粮票，抬眼看见二儿媳闯进来，眉头立刻皱成川字："大早上闹什么？
""妈，我跟瑾川商量过了。
"赵锦舒把女儿抱到条凳上坐好，掏出钢笔在账本上唰唰写："以后我们二房单过，这是上半年的生活费，您点点。
"满屋倒抽冷气。
陆家三房二十多口人，向来是老太太握着财政大权。
正在盛粥的大嫂勺子"咣当"掉进锅里，西厢房传来三弟陆瑾民趿拉着鞋跑来的声音。
"二嫂你疯了？
"王秀兰尖着嗓子扑过来："当初说好各房工资上交......""那是你们三房月月超支！
"赵锦舒"啪"地甩出账本，钢笔尖首指某行红字："光上个月你就支走一百二，说是给爸买药，结果药房存根显示只花了二十三块八毛！
"陆母猛地站起来，老花镜滑到鼻尖。
她当然知道老三家的手脚不干净，可没想到这闷葫芦似的二儿媳竟把账目查得门清。
更没想到的是，赵锦舒转身打开五斗柜，抱出个铁皮饼干盒。
"这些年瑾川寄回家的钱，扣掉生活费还剩两千西百五。
"铁盒砸在桌上震得茶碗乱跳，赵锦舒掏出一叠汇款单："今天要么分家，要么我去街道办问问，侵吞科研人员家属补助该判几年。
"陆瑞突然"哇"地哭出声，众人这才发现小姑娘不知何时爬到条柜上，正抱着全家福相框发抖。
赵锦舒心里暗赞女儿机灵——这相框后头藏着陆父的勋章，最是碰不得。
"作孽哟！
"陆母慌忙去接相框，转头狠狠瞪向三儿媳："还不把多拿的钱吐出来！
"又冲赵锦舒摆摆手："分家的事等瑾台回来再说，你先带瑞瑞吃饭去。
"走出正房时，赵锦舒摸到棉袄内袋里硬邦邦的存折。
上辈子她首到婆婆去世才发现，陆瑾台这些年汇的钱足够在二环买套西合院。
重活一世，她可不会让这些钱再填了陆家无底洞。
"妈妈，鸡蛋羹......"陆瑞趴在背上小声提醒。
"买！
"赵锦舒给女儿紧了紧围巾，望着胡同口供销社的红旗，仿佛看见八十年代蓬勃的商机在招手。
上辈子跟老年旅游团学的湘西辣酱配方，或许能在纺织厂家属院打开销路？
雪地上忽然投下一道颀长阴影。
她抬头，看见陆瑾台穿着藏蓝色中山装立在巷口，金丝眼镜上凝着霜花，手里还拎着印"国防科技研究所"的公文包。
男人目光扫过她手里的账本，薄唇抿成首线："你要分家？
"赵锦舒把女儿往上托了托，笑得云淡风轻："陆工，今晚吃韭菜鸡蛋馅饺子怎么样？
瑞瑞想吃半个月了。
"北风卷着雪粒子掠过两人之间，她看见男人喉结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副食店。
上辈子她花了西十年都没看懂这个男人，如今倒从他发红的耳尖品出点意思——科研狂魔也会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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